为迎接玄宗八月初一的到来,翰林院上下极为忙碌,慧贤阁更是如准备过年般张张罗罗。李石影不知道玄宗此来重点看什么、听什么,但她清楚圣上此来定与钦定秀女进宫有关。李石影明白张九龄与皇上心最近,是朝中最明圣意之重臣,于是便到张九龄处探口风,以便自己早有准备,好强的李石影,不愿让皇上对心目中做人做事上乘的“姑姑”有丝毫失望。
张九龄说了句:“让圣上心安是郡主与臣共同的心愿。”
“让后宫心平,怨气减少,也是有利江山社稷之要害。”李石影说。
“圣上是文武双全的天之骄子,也是有血有肉的寻常男人,他的世界里除了江山社稷,还应该有常人温暖的情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圣上是君临天下的天子,他想要什么那不是一句话吗?多少后宫佳丽倚门祈盼能得到皇上的垂怜;朝中多少大臣祈愿能如宰相般走近圣心;天下又有多少人敬仰着圣上,圣上拥有着极丰盈的情感沃土,只要他在任何一处栽一片心绿,便可收获绿荫成林呀!”
“圣上非同一般常人,郡主是懂天道之人,通过诸多之事应该明白圣上是乘愿再来济苍生者,他的睿智、胸襟、气魄、才华展现在气宇非凡的治理朝政中,他澄澈的情感体现在孤高的品位中。他的痛与孤寂来自他情感的纯粹。”
“帝王的专情与后宫恩露均沾孰轻孰重?石影请教宰相大人了。”
“世人皆向往的坐拥三宫六院、佳丽三千簇拥的帝王之荣,对圣上而言不过尘土而已。圣上注重的是灵魂相融的情感,圣上的悲哀在于他想拥有的与现实恰是相反的。每当看到处理完朝政后孤寂的圣上,张若虚的诗句"皎皎空中孤月轮"便会浮现心头,圣上是难得的情感至纯至真之君王,实令九龄感佩不已。”
“依大人对圣上的了解,圣上此来的目的?……”
“臣不敢妄猜圣意,但应该与入宫登位有关吧!如今宫中没有太后、皇后,可能这次就算殿选了。”
“圣上更注重什么呢?”
“才华和投缘。眼缘很重要啊!”
从张九龄处回到慧贤大院,李石影心里似乎有了底,她有重点地培养起她眼里优秀的人才。江采萍自然不在她的‘’法眼‘’之内。
在这段日子里,江采萍与来自杭州的女贤士秦亦珍在相见恨晚的感叹中成为知己。秦亦珍对淡定从容且才情卓然的江采萍有一种特殊好感,在深交中对江采萍在了解中更加珍视。
“世间人皆为名利所累,岂知,名利只是浮华,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当江采萍望着窗外如水的月色对秦亦珍轻轻说起时,秦亦珍第一次感觉两人有了心距。秦亦珍认为这是江采萍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更是表里不一的故作清高,她暗想:你江采萍不为荣华富贵,忍气吞声拼了命进宫为何?
世间之所以知己难觅,就是因人的格局和灵魂深度的差别。无论爱情还是友情,能懂对方是最美的契合,但真正互相懂得的人有几个?朋友甚多却无一人可诉衷肠的现象古今皆一般。江采萍的孤独来自于鲜有人懂得她灵魂的无奈,而她的丰殷来自于看开看透放下的灵魂的高度自由和心海的极度宽广,嘈嘈杂杂、乱相撺身的世俗的伎俩打压不了她精神高地的根本原因便在于此。
江采萍感觉到了秦亦珍的心思,但她并不作更多解释。李石影圈定的重点人物们在全力以赴迎接圣驾的到来,江采萍在内心节奏不被外界纷扰打乱的日出日落中心苑更为丰泽。
“陛下为何不向石影郡主表明自己的心迹?采萍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如今在慧贤阁依然……”。张九龄欲言又止,摇了摇头,从心腔里喷出一声沉重的“唉!”
“不经历慧贤阁之心履,怎会适应后宫的纷争。世间像采萍这样心性纯净、才情纯臻的善良女子难寻难觅,她是为信仰和至情而生的奇女子,她心里只有真善美的向往,从不相信也不能体验世间五浊的存在。即使受到再大的伤害,她都会以善良和慈悲为伤害她的人找理由,从不把袭向她的人性之恶作为心结琢磨应对之策。后宫是社稷之风水,李唐江山需朕与朝臣们的文韬武略,也需后妃厚德涵养呀!朕对江贤士之厚望爱卿自然是知道的。”玄宗望着张九龄悠悠地说,眼里的神情充满了息息相通的怜惜,最后一句改称的‘’江贤士‘’让张九龄读懂了皇上与江采萍穿越时空的灵魂的高度契合。
“陛下真是用心良苦啊!”
“让她的善良与慈悲在人心险恶的历劫中带上智慧的光芒吧!”
“微臣明白!”
玄宗来慧贤阁前三天的一大早,高力士特来翰林院宣旨,旨意皇上将带宁、申、薛、歧四王及武贤仪来慧贤阁,每个女贤士都要现场呈现看家本领,以显大唐女贤士的德慧双臻。恭敬接旨后的张九龄和李石影挽留高力士喝口茶,高力士以宫中太忙为由匆匆告辞。
“郡主为准备接驾辛苦了!”。
“张大人操心更多!”李石影应着声便向张九龄简单讲了这段时间慧贤阁的情况,尔后说:“原以为圣上时间金贵……,没成想对慧贤阁竟如此上心。”
“圣上是给郡主掌精神呀!郡主知道圣上最是重情重义,从小离母,宫廷的特殊环境又使他不能享受与父亲之间的天伦之乐,圣上把亲情的缺失都寄托在手足兄弟姐妹上,到如今,五王府依然是圣上与手足兄弟们尽享天伦之乐的心之归属地,圣上常常在五王府手足相聚时一醉方休,赖以争得与兄弟们同榻的温暖,真是赤子情深。可惜,圣上的兄弟姐妹们都不能如圣上这般看重骨肉情深。哎,圣上对武惠妃的情感里是伴有亲情的,郡主定能体谅圣上对后宫不近人情的情有独钟吧?!”
“谢大人!石影明白!”张九龄把话讲到敏感、要害处时,李石影用此语巧妙阻止了对话的继续。
“十一名女贤士各个是精华,就让她们尽情绽放光华吧!”张九龄意味深长地说。
“明白!”李石影脸上的表情有一种不自然的僵硬。
望着李石影离去的背影,张九龄脸上布了一层淡淡的沉重。
“圣上看重才华,就别给她舞文弄墨的机会。”
“可是,操弄古琴、吹奏长笛也是她的绝活。”
“她总有不擅长的吧,你们好好想想。”
回到慧贤院,李石影便与兰草、兰罂商议如何不让江亲萍入圣眼之大事。
“哦,她似乎不擅长舞蹈。”兰罂有点惊喜地说。
“对,从没见过也没听过她有这方面的特长。”兰草赶忙附和。
“哼,就这样。武落衡是以绝美舞姿走进圣心的。圣上寻找武落衡的影子,就把影子最不擅长的与武落衡最擅长的放一起,让圣上因为视听的落差而心生厌恶吧!”李石影心里暗想着,脸上挂了一丝笑容。
李石影将十一名女贤士召集起来,将高力士宣旨之事告知后要每人报面圣之才艺。
江采萍报了用梅花篆书展示现场有感现作七言绝句诗。
除了江采萍,其余人都按自己所报开始准备,以报舞蹈者太少为由,江采萍被命令要展舞姿。李石影没有从江采萍脸上看到她想看到的表情,有种莫名的挫败感漫上心房,漫上心房的挫败感竟化成了一股较劲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