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张大爷。”
陈溪顿了两秒,含糊其辞说了句:“就是一点小事而已。”
“你这孩子的性格我还不清楚,一般的小事你哪会放在心上,既然说是小事那一定就是大事。”
张大爷追问道:“说说看吧,也让我给你参谋参谋。”
“……”
盯住他浑浊却又无比清明的双眼,陈溪犹豫了片刻,没再伪装下去,皱眉道:“张大爷,这事说来有些复杂,而且我也没法儿跟您直接说。”
“我就姑且拿这小卒子打个比喻吧。”
指着过了河界一步的小卒子,陈溪想了一下措辞,道:“我现在的处境有点儿像这个小卒子,但是我只能往前走一步,然后又退回来,也许永远都无法进两步,您说我该怎么办?”
张大爷愣了愣,一时没搞明白陈溪的意思,不解道:“小卒子哪有进了又退的道理?这不合常理啊!”
“的确不合常理。”
陈溪回道:“可现在情况就是这样。”
听了这话,张大爷没再直接说话,而是皱眉凝思起来。
即便陈溪这话里话外都在隐喻自身,可他不知道陈溪具体指的是什么,不免有些犯难。
喝了两口茶,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张大爷干脆不往深处想,直接就以这棋盘棋子的比喻思索起来。
“小陈,按你的说法,这是有一个棋手把你直接给按在了棋盘上,只让你前进一步,又后退一步,不给你其它选择?”
“嗯。”
陈溪点头轻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暗自叹息:“说是棋手也没错,不过这棋手有些不一样啊。”
见他应声,张大爷下颔杂须倏而颤了颤,心想这孩子该不会是招惹了什么大人物了吧,眼神中不禁带上了些许同情。
“小陈,既然你打了个比喻,那我就跟你讲个故事吧。”
沉吟了少许时间,老爷子才开口道:“我之前跟你说了不少我打援朝战争的事,今天我跟你说说这其中的一件小事。”
“您说。”陈溪侧耳倾听。
“记得有一次我们部队是在平原上跟老美干仗,那时候老美那架势搞得吓人呐。而且人家装备比我们先进,什么东西都比我们好,硬拼肯定是拼不过的,那怎么办呢?我们只能提前挖好战壕,准备跟他们打阵地战。”
“可是那一次老美的火力太强了,我们就算躲在战壕里也打不过,所以我们只能一波接着一波跟他们打,拿命去填,怕一下子所有人都死光了。”
“……”
听着张大爷唠家常般的娓娓道来,陈溪也同时在心里思索着他这故事的含义。
待过了半刻,趁着老爷子顿住喝茶之际,陈溪才插了句话:“张大爷,当时您不怕吗?”
“怕?怕什么?怕死?”
“嗯。”陈溪点头。
“当然怕啊,这世上哪有人会不怕死的。”
张大爷放下茶杯,笑着说道:“可我们就算再怎么怕也不能退,一退阵地就没了,后面的人也就跟着没了。既然那些人把命交到了我们手上,我们就必须对他们负责。”
“那你们后来打赢了吗?”
“你这不废话嘛!”
张大爷突然一瞪眼,道:“没打赢现在是哪个坐这儿跟你说话,难不成是鬼啊。”
陈溪挠了挠额头,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张大爷,你跟我说这个故事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过了片刻,他转念回想老爷子适才所说,问道:“难道是说不管敌人有多厉害,自己都不能认输,要拼了命跟他们搞到底?”
“不是。”
张大爷摇了摇头,指着棋盘道:“其实我说的这个故事和你打的比喻差不多。”
“你想想看,当时我不就和你一样,只是个被按在棋盘上的小卒子吗?依着上头的命令,偶尔进一步,时不时又退一步?”
“而那时候我所在的棋盘就是那场战争,但是……”
话音忽而一转,张大爷又道:“不管怎么样战争总归会有结束的那一天,等到战争结束了,棋盘不也就没了,那还干我这个小卒子什么事啊?”
“呃……”
听完这话,陈溪登时便愣住了,一脸愕然望着面前的老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老爷子到最后竟然会搞出这么个解释。
可回过神来,他脑子里却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虽然老爷子这话已然说到了根子上,但跟他的问题相比,却不是一个能够等同的概念。
如果说老爷子所处的那个棋盘是那场战争的话,那他的棋盘就是整个时间。
陈溪怎么也不可能等到时间都没了啊?
不过……
他这一番话却成功给陈溪提了个醒,也将陈溪的思路引到了另一个事先没有想到的方向。
“凡事都要看结果,明天还没到,只有等到了明天起始点的时候我才能知道时间会不会再次循环。”
“若是不再继续循环归档对我来说就是一大幸事,可要是还会循环下去……”
微眯起了眼睛,陈溪暗自想到:“我也可以找另一位棋手将时间更正回来,太古或者它背后的巫师图书馆和巫师网绝对是有资格当这个棋手的。”
“而我只需要熬到下一次进巫师图书馆就行了。”
转换思维这一寻思,陈溪顿时便感觉心情畅快了不少,眉间心头的那抹阴郁也随之消弭了大半。
“怎么着?想通了?”
“嗯。”
陈溪点了点头,笑道:“张大爷,来,咱们接着下棋。”
…………
时间匆匆,一转眼便到了傍晚时分……
张大爷已经被他的小孙子叫回了家,而陈溪在小区外面的小饭馆吃了顿晚饭后,也回到了公寓里。
回来后,陈溪没有去看冥想法,也没有再去了解巫师网,更没有去研究精神晶石,而是在洗了个澡、喝了壶茶之后,就躺到了床上。
现在的他只需要好好睡一觉,然后等待明天起始点到来时的判定。
虽然张大爷的那一番话已经解开了他大半的心结,可陈溪还是不想自己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囚禁在那一天二十四小时里。
“希望等来的是最好的结果吧。”
自语了一句,陈溪关上了灯掩好了薄被,焦虑了一天的他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