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素萍等大家笑完,又说:“不过,我还有个愿望,我希望在我的生日晚会里发放我的快乐,但又要收集足够多的快乐,一年才一个生日,我有权利也有义务去主宰这个日子,我要完完整整地做我生日的主角,我不希望所有的快乐只围绕我一个人,那是不完整的快乐,如果我觉得快乐有残缺,那不是我所希望的,所以我还要做一件事,我希望谁也不要阻拦我,特别是爸爸妈妈,因为我相信这样做是有意义的。”
大家对这个郑重其事的开头莫名其妙,妈妈说:“非非,你想干什么就直说吧。”
邱素萍神秘地一笑:“我还想索取一个来自远方的祝福。”
她认真地看众人一眼,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
她知道,没人猜得出她想干什么,但一定充满好奇。
她要做的,是一件使她激动的事。
她深信,这件事的意义甚至还在这个生日晚会之上。
但是当然,这件事带有很大的风险,万一做不好,整个生日晚会便会笼罩在最悲凉的气氛中,于一个刚刚踏入十六岁年龄组的少女而言,这就够令人不快的了。
所以做这件事,需要一个敢异想天开的脑袋,需要一份充盈的自信,需要胆识,需要爱心,这些她都有,所以一时冲动她就决心这么做了。而且当然是要在这样一天。非做不可!
万一失败呢,不,不会失败,怎么会不成功呢,一个象她这样的少女,难道还会不成功?绝不会。
意外的晚雨排除了她一切顾虑,在这样的雨中,她与失败无缘!
她的手指飞快地弹出一串数字,像在敲打一个关闭已久的密码锁,这是一个直通心灵的密码,也许没有几个人能明白它的意义,可至少她知道,至少父母知道,至少……迟早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她要给一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打电话。
说熟悉,因为她熟知那女人的一切,爸爸把一切告诉了她和妈妈,与其说是因为信任,不如说是因为他无法一个独担这份情怀。
那当然该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否则爸爸的负疚不会这么沉重,也不必这么持久,而在邱素萍的心中,那女人牢牢地占着一个重要的位置……
可她们确实又是陌生的,她难得见她一面,所有的想象和梦幻都是那样缥缈不实。
那个女人啊,你知道吗?爸爸其实想见你,想对你致歉,想疏散你的痛苦,想让你了解他当时的苦衷,想要再次沟通你们之间的心灵,想让你不再被恶俗逼得无处容身,想点亮你原该发光的生命之火,想为你清扫面前丛生的荆棘和遍地污泥……
可是,他没有这个资格,有资格的那个男人,是你痛苦之源的一部分,是横在你面前的荆棘里最高的那一丝,是遍地污泥里,最烂最臭的那一堆。
这样一个人,爸爸还说伤害了他,这算什么伤害呢,爸爸也不过是个人,而且那时正年轻,有热血,有激情,有傲气,有孤愤,更有一腔无法压制的情怀,他当然会犯错,可是那不过是至性至情的人的一种倾诉罢了,爸爸不是被贬下凡间的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他为自己的感情偶尔冲动一下,就那么严重到不可以被原谅吗?
不,你愿意原谅的,你会理解爸爸,你只是不得已而已,你只是少了一个可以为你导通心灵桥梁的人,为了一个人人都可能犯的错,却二十几年不与挚友见面,甚至可能以此终老一生,这肯定不是你想要的,你只是无力改变而已。
现在有人来了,那就是我啊,我来为你搭桥。
何况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虽然只是一明一暗,我知道你,而你不知道我,可是你也喜欢我,是的,我知道,我清楚,我相信,没有实实在在的理由,只是一种来自心灵的默契。有了这种默契,一道人为的鸿沟算得了什么?
电话通了,邱素萍忽地紧张起来,不,不能紧张,无需紧张,她告诉自己。
雨声越来越大,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电话里传来了人声:“找谁?”
邱素萍呼了一口气,声音有点异样,说:“你是苍林初中?”
“找谁?”
“请问你们那边下雨吗?”
“不下,你到底找谁?”答话的人不大有耐性。
“麻烦你去找黄绮老师,我是她的学生,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