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亲眼看到楚云琛履行只攻城不屠人的诺言,她又怎会安心地爬上城楼?
楚云琛轻笑了声,“说得很好,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苏瑾咬咬牙,她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糊弄!
“藏在发髻里了,给了门卫一对耳坠子。”
她听见楚云琛嗤了一声。
“你这么喜欢猜人的身份,不如本王也来猜猜你的?”
苏瑾皱了皱眉,楚云琛这厮怕不是带了两倍的药,如今地上的人都没有醒的迹象不说,连她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我一个小宫女有什么好猜的?我是带了些解药,但你下手也太狠了些,再不带我出去,你就得扛着我走了!”
她在燕国时发髻里常年插着几支银针,耳坠里藏着她自己配的清凉药丸,那日跳城楼时她忘了取下来,到了楚国要贿赂门卫的时候才想起来,她确实防着今日来人会对她下手,却不想楚云琛也猜到了她的想法,直接带了这么大剂量的迷香来!
楚云琛摇摇头,“你若真是个小宫女,今日来的人便不是我了。”他摆明了不信她的话。
说罢楚云琛摆了摆手,那处在暗处的人便闪了出来。苏瑾猜他应该就是楚云琛说的“飞云”。
飞云给她扔了一套衣服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苏瑾定睛一看,竟是一件宦官服。苏瑾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和宦官怕不是有缘,来了楚国都逃不掉。腹诽归腹诽,她毫不犹豫地换上衣服。
“好了。”
楚云琛便转过身来。只见苏瑾把头发全部拢在帽子里,眼前发如枯草的女囚顿时变成了一个矮小的内侍。
动作娴熟地像是做过许多次一样。
再次从牢中出来的便是楚云琛和他的小内侍长喜了,没有人记得楚云琛进去的时候身边跟着的人是谁。
苏瑾亦步亦趋地跟在楚云琛身后,尽力扮演一个小太监的角色。只不过,她和楚云琛都没想到,意外发生地如此之快。
楚云琛看着迎面走来的大腹便便的王中仁,微微侧目哂道,“你的运气可真差。”
苏瑾撇了撇嘴。
“下官王中仁见过王爷。”王中仁向楚云琛拱了拱手。
王中仁是从楚云傲是皇子时就跟着他的,在一众文臣中颇受器重。
“王大人不必多礼。王大人深夜进宫,想必是与皇兄有要事相商?”
“王爷聪慧。西边几个小国近日颇不太平,陛下正为此事忧心不已。”
楚云琛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他向来是这样的性子,谁都懒得多说,王中仁也没有意外,刚想告辞却忽然瞟见朔王身后那个身形孱弱的小太监。
“这位公公是新来的?从前倒不见王爷身边有此人服侍。”
苏瑾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宫中内侍的嗓音虽说雌雄莫辨,但她在牢中多日缺水,嗓音粗哑低涩,像王中仁这种老狐狸一听便知不对劲。
她微偻着腰,额上渗出细密的薄汗。
“皇兄前些日子新拨了人到王府,王大人忘了?本王瞧这人虽有些愚笨,但还算听话,恰巧长乐有旁的差事,就勉强把他带在身边了。王大人觉得不妥?”
王中仁干笑一声:“不不不,王爷身边的人下官怎敢多嘴,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苏瑾没敢回头看,只是呼了一口气。楚云琛亦面色淡然,缓缓前行。
此后的路上除了有几个小宫女偷瞄楚云琛之外,也算是有惊无险。
跟着楚云琛出了内宫,苏瑾竟看见了先行离开的飞云!此时的他已经换了一套衣服,看着虽沉默寡言但十分可靠。苏瑾没有放松警惕,学着她见过的内侍为楚云琛搬下脚凳,楚云琛却还没等她放好便直接跨进了轿中,一张脚凳显得无用武之地。
看着有些迷茫的苏瑾,驾车的飞云淡淡解释了一句:“我们王爷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喜这些琐碎玩意儿。”话语中是对楚云琛由衷的钦佩。
苏瑾恍然大悟,是她想窄了,一位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和宫中娇养的纨绔是不同的。
“说你愚笨还真是愚笨,”楚云琛掀起轿帘,“还不上来?等着王中仁追来吗?”
苏瑾听罢也不再多想,将脚凳放回原位后抬脚钻进轿子。
坐在轿中为随行内侍备的小凳子上,苏瑾才觉得自己算是活过来了。虽然她与这锦绣华贵、幽香袅袅的轿厢格格不入,但多日紧绷的神经还是得以放松,让她全身上下都舒展开来,这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舒畅与妥帖。就在从皇宫到朔王府这短短的一段路上,她听到了路边小贩的叫卖声,听到了几声鸟鸣几声犬吠,还听到了路边百姓的闲言碎语,生动细碎,而又真实可爱。
这是一个与她过去十五年所处的完全不同的世界。苏瑾再一次明白,为何楚云琛带领的楚国军队能这样所向披靡,在短短三年内便攻下了东南四国,又不费吹灰之力地灭了燕国。
当然燕国是自己作死,苏瑾倒丝毫不觉得可惜。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她的手笔。
楚云琛上轿后便开始闭目养神,完全不知身旁这人已经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夜幕已深,印着朔王府徽印的马车就这样载着一个女子永远地离开了暗无天日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