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一愣,才缓缓说道:“随口一说而已,王爷不必在意。”
“对了,王爷是如何说服宣平侯的?我看他刚开始怒气冲冲的样子,好像并不希望我去医治廖慧的母亲。”
这话题转得既生硬又直白,楚云琛那一丁点悠远的心思,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但他还是顺着苏瑾的话头说道:
“他当然不愿意。但皇兄这几日整顿朝堂,他答应你去,最多只是损一些颜面,被人说上几天的闲话罢了,若是不答应你去,他在朝中有党羽就有政敌,若借此事发难,或是心有不甘的廖慧被有心人利用,到时候才是不可控。”
“孰大孰小,他自己分得清。”
“原来是威逼利诱啊,”苏瑾笑道,话音一转,“可这是为什么呢?说白了,区区一个妾室,就算是不为她请大夫,派人抓几服药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怎么廖慧的母亲被生生拖到病入膏肓了呢?”
楚云琛淡淡道:“宣平侯不会,但侯夫人会。宣平侯与侯夫人成亲多年,早已是貌合神离。宣平侯纵情声色,侯夫人也只能把怒气撒在后宅的妾室身上。”
苏瑾皱眉,“常听高门大户宠妾灭妻之行,却不知所谓的‘宠’,只是把人当成个玩意儿罢了。”
楚云琛颔首。
“对了,你下午几时入宫,我让覆雪同你去。”
上次入宫有人跟踪苏瑾,苏瑾说得轻巧,楚云琛却认为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若真的只是跟踪,那为何要让一个力气很大的宫女来?楚云琛记得,苏瑾进宫的第二日,便有一个御膳房的烧火丫头突发急病而亡了。
若只是跟踪被发现,以卫衍卫冉在燕宫的身份,灭口有些冒险了。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覆雪跟着比较好。
那日的处境苏瑾自己也不是不清楚。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轻描淡写一句,楚云琛竟还是上心了。
这位在楚国上下都备受尊敬的王爷,果然是一位做事严谨认真的人。
但她还是婉拒了:“覆雪是习武之人,在宫内恐怕施展不开手脚,这不是大材小用吗。更何况我一个小小医女,哪里能摆那么大的派头呢?”
以楚云琛的身份地位,她若带着覆雪未必不行,但楚宫毕竟是楚君的楚宫,这样让楚云琛不好做。
楚云琛明白她的顾虑,她在宫廷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比自己对这些所谓的规矩条文更加敏感。
“也罢,”楚云琛没有强求,“但你记住,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你便去找浣衣司的阿辰女官,她知道该怎么做。”
苏瑾眨了眨眼,这句话的意思岂不是说,阿辰女官是楚云琛安插在宫里的眼线!
这是她一个小小医女该听到的吗!
看着她失措的模样,楚云琛唇角微微勾起,“不必在意,阿辰女官欠我一个小小的人情罢了。”
苏瑾也不多问,只是笑着应下。
下午时,苏瑾便准时到了宫中。
各国宫殿构建万变不离其宗,这次进宫,苏瑾已经有些熟悉各处宫殿的布局了。
“苏医女。”
碧云守在门口,见她来了,便露出些许欢欣笑意。苏瑾见她眼下淡淡的乌青,不禁问道:“公主近日怎么样?”
碧云笑容落下:“还是老样子。公主不肯喝药,连公子都劝不动。”
瑶公主的房间布置得极为温馨。
几扇窗户敞开着,藕粉色的纱幔松松垮垮卷起,屋子正中间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上面摞着几本书,摆放得很整齐,书桌一角放了一只小花瓶,里面插着几支还带着露水的花。
应该是碧云早上刚摘的。
西墙上挂着一副丘山夕水图,是齐国一位书画大家的墨迹。
苏瑾目光落在那副画上,他们来出使楚国,本就路途遥远又待不了几个月,竟然还要不远万里带着一幅画来?
瑶公主倚在榻上,背后靠着一个掐丝软枕,看得出来,楚君对于瑶公主宫宴上莫名受惊一事,做足了安抚的姿态。
“麻烦苏医女了。”瑶公主见苏瑾过来,轻声道,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苏瑾便皱起眉头。
声音有气无力,气息短浅。
前几日还没这么虚的。
苏瑾没着急诊脉,先坐在瑶公主的榻边观察了她的脸色。
所谓望闻问切,乃医者用来诊病的四种方法。在某种意义上,望才是根本,是精髓,其余三种都是辅助。
而瑶公主的脸色明显不尽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