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在崎岖不平的石子路上,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御花园中极其安静,甚至安静地有些诡异。
苏瑾在这落针可闻的安静中,听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呻吟,然后这声呻吟就被人强行掐断,整个御花园陷入一种更加渗人的寂静中。
这个御花园里,一定还有一双阴鸷的眼睛,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凝视着她。
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女很容易,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但杀死这个医女后接踵而至的麻烦,或许会让人应接不暇。
从她出现在这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刻钟,此刻的苏瑾还毫发无损地站在石子路上,对方没有选择将她灭口而是紧张地观望。
这让苏瑾万分确定,对方不敢冒险。
正是因为对方不敢,所以苏瑾恶趣味地朝着假山后那块隐秘的地方挪动了脚步,然后她就听见寂静的空气中,呼吸声骤然加重。
苏瑾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在假山后的人眼里,竟让人不寒而栗。
捉弄人要适可而止。苏瑾不打算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今日本来就在钟粹宫里耽搁了许久,她该回去了。
可就在这时,苏瑾忽然看到假山旁的湖边,草坪里一闪一闪,仿佛有什么东西。
苏瑾紧紧地盯着那里,理智告诉她,这里不能再待下去。
她向来是个冷血的人,假山后的人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但苏瑾却莫名在那折射出来的光里,脑中闪过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场景。
那时很多年前的一段被她刻意尘封的记忆,随着她的思绪渐渐在她的脑海中掀起无尽的波澜,记忆废墟下,飞尘乱絮间,无数人的面庞从苏瑾的眼前掠过。
那个葫芦形状的铃铛,也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内嵌的琉璃折射出的五彩光芒,让她眼神微动。
楚云秀。
她的脑海中迸发出这三个字。
假山后的女子,那个被捂住口鼻艰难喘息的女子,那个差点被她忽略掉的女子,是楚国十公主,楚云秀。
苏瑾的手里出现了一根极细的银针,这一次比在牢狱里还要难,在那时她至少可以透过宽大的栅栏去刺向楚云琛,而今天她却没有任何一击必中的把握。
两块天然的磐石之间,那细小的、生着杂草的缝隙,就是假山后的人用来观察她的地方,也是她唯一可以制衡对方的途径。
她甚至不能朝那边看一眼。她只能靠着自己的耳朵,确定自己出手的方向。
刺眼的日光下,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着石缝刺向那双全神贯注的眼睛。
“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让整个御花园中都染上血色。
是一个女子。
苏瑾不知何时绕到了假山后,她冷凝着脸将另一根银针插入对方的脖颈,目光略过她的全身。
那女子的双手遮在眼眶上,鲜红的血从她的指缝中流了出来,染红了身下的草坪。她身着宫装,苏瑾看着她身上繁复的宫服和那双沾了泥的精致绣鞋,心中一沉。
这是楚君的一位妃嫔。
再看楚云秀,她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的一具宫女打扮的尸体旁边,头上的发饰被扔得到处都是,披头散发,看不出半点当年的样子。
身上的衣服被划破了好几道,脸上留着印子和那女子眼里溅出来的血,脖子上也有一道血迹。
“真狼狈啊。”
比自己当年从水缸里被她提起来还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