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

那名一直跟在老者身后的少年此时终于是抬起了头，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但不知为何，刚一开口，便又止住了，直在房间门口站了良久，这才缓缓说道：“对不起，先生，当时我看患者脸色发青，心……”

“那就去找他的主治医生！”

“我……我试了，先生，可科雷医生不想再……”少年神情十分沮丧，双手还无意识的在身前交叠，搓动。

伊诺斯医院采用的是大办公室模式，一个科室的所有医师都在一个超大的办公室里办公。

不同于学校的工作室仿佛要把每一寸面积都利用殆尽似的，医师们大多都被分配在靠窗的位置上，至于中间空出来的部分，则被一张大会议桌所占据。

此时已是半夜，值班医生大多都是在巡视病房。

空旷的办公室里，艾伦的声音回荡了有好一会儿，之后便逐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初夏的夜晚稍显得有些静谧，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你知道，这会对你的前途会造成……”

“《医疗机构从业人员行为规范》第四十八条，严格执行临床教学有关管理规定，保证患者医疗安全和合法权益，不得越权越级行医；同时第五十六条，违反从业规范越权越级行医者，依据情节轻重，其所在单位需给予缓聘、待聘或解聘处理。”

“先生，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后果，但法律和规章在限定我们不能做什么的同时，也标明了这些事情的‘价格’不是吗？”

“我很理解，也很认同医院的处理结果，毕竟，要是越权行医所要付出的代价都不够大的话，医院又凭什么来保障患者的生命安全呢？”

“但与此同时，我受到的教育也告诉我，当天平的两端分别摆着职业前景和生命的时候，我选择的绝对不会是前者，这，在我理解，也未必不是医学教育的目的所在。”

“我愿意为我的行为负责，先生，毕竟我不当医生，依然可以很顺利地生存下去，但患者不行……”

艾伦言语间已是有些颤抖了。

“抱歉，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少年低头了，可此时麦克劳德医生却又犹豫了。

只见他眉头微皱，沉默了足有五六分钟，这才似乎是终于拿定了主意，缓缓将办公桌上的实习报告拿到手边，签上名字，递了出来。

“不用，付出代价了？”一时间峰回路转，艾伦竟有些茫然失措。

“你要是想践行你的想法的话，也不是不行，我这儿还有空的。”老者突然展颜调笑道。

“不用，不是，我…”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艾伦也不再多说，只是伸手接过了报告，不住地道谢道：“谢谢！先生，谢谢。”

“谢谢就免了，倒是最近医院比较忙，假期可能会找几个实习生，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如来……”

“那个，还要交实习费不?”

某人不由自主地一把护住了自己仅剩几个铜纳尔的干瘪口袋。

……

五分钟后，艾伦一走出办公室，瞬间就像是没骨头似的，瘫在了门边的椅子上，双手垂在身侧，大口喘息了好久。

他慢慢静下心来，这才发现，不知觉间自己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像是被数十个大汉蹂躏过似的，丝毫提不起一点力气，甚至还有一种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导致的轻微腹痛感。

“下次，下次可一定不能再这样了，吓死个人了。”少年呢喃道。

在顶级职业者面前据理力争，对他一个普通人来说，绝对可以算是拼命了。

平时倒还好，麦克劳德先生也只是稍显严肃罢了，但要是，恰好赶上其情绪有所波动的时候，那种属于进化序列更高级存在的气息发散出来，那感觉可是不下于在生死走过一遭。

休息了足有十多分钟，艾伦总算是稍稍恢复了些许力气，缓缓起身，迈步向楼梯口走去。

他现在所在的是脑外科，位于门诊大楼2层A区，再过来是神经内科，感染疾病科和泌尿外科。

此时大约是晚上11点，病人经历了一天的紧张和激动之后，大多都陷入了沉眠，走廊里只剩下了些许还在坚守岗位的值班医生和护士小姐姐间的喃喃细语，行走其间，不胜清净。

然而，当他走下楼梯，路过一楼急诊室的时候，清净不在了。

一股的焦躁感扑面而来，纷乱的病情，混乱的家属，错乱的器械，还有风风火火的医生，铺满了整个急诊大厅，没有经验的小护士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下脚，只能在人山人海中随波逐流。

据传言，相比于去年同期，急诊科这两个月的手术量最少增长了百分之三十，并且还有继续走高的趋势。每当诸位医生快要将处置室清空的时候，总是会有更多更多的患者奔涌进来。

此时，除了往来的病人，急诊室门边转角处，还站着几个人，看起来甚是悠闲，一点也不像是来看病的样子。

当艾伦迈步从其身边走过的时候，那几人当中，一个有着淡金色长发的青年，恰巧转过身来。

“艾伦表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