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这扇安静了两年的大门被推开了。
陈半鲤把钥匙收进怀里,动作很慢。
闻人沁已经猜到了这里是哪里。
清塘镇,陈半鲤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白数开辟的空间通道落在了此处。
陈半鲤站在门口,站了很久。
良久,他艰难抬脚,走了进去。
上好的清漆也无法抵挡时间的力量,已经有地方翻出了泛白的木质;门窗、石凳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变化。
时间似乎在这里静止了,好像陈半鲤两年前推门离开这里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切都与他记忆中的最后一面一模一样。
如今梦醒了。
但人已经不在了。
陈半鲤慢慢地推开了书房的暗红色的门。
仿佛他还在期待着什么。
期待着当推开这扇门,能看见一个人坐在里面,对着自己冷笑。
门开了。
夕阳的橘红色的光照进来,能看见空气中悬浮的尘粒。
这里的一切也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少了一个人。
而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雪原至清塘,陈半鲤沉默着、愤怒着、无助着、自责着、沉默着,一直到此刻。
安静的书房里,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哭的很用力,似乎要将心肺哭出来;他哭的肝肠寸断、哭的人不忍听、哭的蜷起了身子,跪在了地上。
那些无害无觉的灰尘似乎在此刻变成了无数把小刀落在他身上,割弄着他身体表面的每一处肌肤,割弄着他体内的每一处血肉,他痛的紧紧缩着身子,痛的浑身发抖,发冷。
泪水从眼眶里源源不断地涌出,眼中的世界早已一片模糊,那深色交织的色块显得那么陌生那么冷漠。
“师傅,你又骗我。”
他哭的牙齿颤抖,艰难挤出的一句话模糊不清,他倒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闻人沁瞳孔骤然收缩。
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了陈半鲤身上,而他也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但他并不知道他已经是有记载以来最年轻的游心境。
他只知道一件事。
师傅,真的...走了。
...
风雪被此间肆虐的力量震得不敢靠近,此时的天地间一片清明。
只限空中。
原本洁白的雪地已经化作一片焦土,无数仿佛通到地心的沟壑纵横交错;众多残留的白色雪地在棕褐色的地面上零落着,仿佛无数难看的白色疤痕。
大西客脸色无悲无喜,静静抚摸着左肩。
那里已经没有了手臂,只余一个巨大的渗血的断口。
秦川静静跪立在地面上,心口处插着一把造型古意的剑,仿佛他将保持这个动作,直到永远。
他确实再也无法动弹了。
武判官剧烈地咳嗽着,惨白的脸上一道几乎将面孔一分为二的狰狞疤痕,鲜红的皮肉翻了出来。
只有崔境山看上去完好无损,但只有他知道,为了抵挡白数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他撕去了一半的蓬莱阁经下卷。
三本蓬莱阁经加起来是足以比拟水月镜的重宝,却被白数一个人消耗了近三成去。
所幸,对于他而言,结果是值得的。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的一处雪地上。
那里散落着些许金色的透明的琉璃颗粒。
先前的最后一刻,白数就化作了这样一些颗粒,但崔境山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以自己的灵魂和传承为代价,通过某些手段,将自己的最精华的部分传承给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是谁,他也能猜到。
想到一个不弱于白数的怪物即将成长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先行控制住心里的忌惮。
他看向在场两人,沉声道:“此次多谢两位了,书院必有报答。”
武判官沉默不语,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大西客点了点头道谢。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将肺咳出来,他咳着咳着,便有泛白的血沫吐了出来,然后便是殷红的鲜血。
心头血。
他这才知道,先前白数的最后一击落在了何处。
这一击对他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势,他知道,自己余生将一直这样咳嗽下去,咳嗽很多很多年。
...
白小洛离开水月镜后便跟随周朴离开了寒山书院,此时已经行到了能看见青城山的地方。
突然,她的心里有些空,有些慌。
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