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笔问兄安,行笔说己身,写至言他处,停笔不能前……
该写什么让他愿意活下去,该写什么劝他留在这世间。
压上神巫血脉的守元灵蝶够不够她的诚意,说她愿意堵上自己的性命陪他共进退,说她愿意相信他,说她已自断后路选这世间的同时也选了他。
皆不是。
“……一千八百年前聚神节,十万八千神明之众皆应你……情起红烛燃尽时,你得一物……苍生渺渺然,世间安泰之……逢时又将至,十万八千众……总有一人赠得……”
“噗——!啊……”扶雪揪心下笔,句句斟酌,珠泪滴字,红血染纸,已无力落款……
“小妹!”
“公主!”
她倒在那聚灵冰玉石上呕心沥血道,“便……如此吧……”
人昏睡而去,笔滚在一旁,书不成书……字不成字。
玄清神域,天城,镇灵塔。
“这封急来的红纸家书,句句指我,意却非我。”扶阙痛心忧愤道,“你且自行斟酌吧!”
他以为她会说她的选择,说她的押注,说她欢喜着的世间如何值得他这般做……竟然都没有。
神毅看着那封血泪之信,猜想着她是以怎样的心境与姿态写下的,全书竟是笔锋尽失,走笔无力,字形如蛇,字句难辨。
这一字一句歪曲的字形,和清云岛书房里他见到过的如此不相干,怎会出自同一人之手,但这一字一句也只能是同一人所写。
一瞬间,自己的心竟然会疼。
那情丝不是已经被静念心法隐去了吗?为何会难过,会不安。明明狱狮没有食怨念,为何胸口会如此难受。
“哈哈……哈哈……”神毅捻着信笑了,笑她的痴,笑她的傻。
“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罢了,不说也罢……她不会这么做,准确的来说是她不能这么做,她只能选你,就当这是她的宿命吧!”扶阙说着就要结印传送离开。
“你告诉她”神毅忽然说道,“我在这等她,让她别来迟了……”
“好”
扶阙传送离开,这法阵灵台上又只剩他一人,自她走后他再也没有仰头看过上方的黑暗。
在这方黑暗中,或许是四周的烛火燃得太久了,烧断了他曾经对光明的执着。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胸中疼痛难忍,手中无剑的王者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八方锁链加身却无雷霆之力,狱狮未食情丝怨念却如此痛苦。
是什么,究竟答案是什么。
是狱狮之语暗指的那些生生世世未曾解开的谜题,还是另外的答案。
他看着那封染血的书信,想起她额间灰掉的守元灵蝶印记,和那喷吐出来的鲜血……她的颓然倒地,她的离开,她怎么样了。
她究竟是何人,身附何力,为什么要来见他,为何会给他一寸天光,是对他的职责还是对这世间的怜悯。
校场灵台,天城夜景,海地仙市,清云海棠,南天莲池,这镇灵塔……
她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对他笑,为什么他会想起她!
他在等她的答案,等她说一个他觉得满意的答案,这世间有吗?她说了吗?
说了,恰恰说了最无用的一个。
可是他为什么会答应,或许,即使,她的言语只是告诉他让他继续这么做,没有任何理由,他也会答应她。
这是何等可笑至极、愚蠢不堪之事,可是他为何还是答应了。
这世间与他何干,为她护着作甚,留恋作甚?
“啊——!”
他苦思无果发泄了出来,灵威激起阵阵碎石,烛火尽灭,四下皆黑,钟声未响。
他躺在彻底的黑暗中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