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黄沙漫天。一股马粪马尿的味道扑面而来。
各位世家的贵女们都拿着帕子捂住口鼻,皱着眉头,侍女们一边捧着香薰炉一边拿扇子驱散臭味。
每年三月朝廷都会举办骑射比赛。世家与宗室的年轻男子都可参加,比赛项目就是马上射箭,难度极大,但是观赏度极佳,不仅吸引了大量男子参赛,更惹得很多适龄的年轻贵女前来观看,当然了,不只是为了看比赛。既然年轻男女齐聚于此,一见钟情、芳心暗许也就成了比赛以外的固定节目。
每年到了二月,贵女们便开始保养脸蛋与头发,定做美丽的衣裙,只为在骑射比赛这天成为最吸引目光的存在。
本朝尚武,如果能在此比赛中表现突出,就会受到皇上的青睐,进而获得军职。男子们施展骑射功夫,为自己挣个前程,女子们施展娇媚之术,也是在为自己挣个前程。场内场外都好看热闹极了。
只见马场边,数十位贵公子们都已准备妥当,各个信心满满地站于自己的马匹旁。高头大马配上英武的少年郎,使得场边观赛的贵女们心神荡漾。
比赛规则说起来简单,要想赢却极难——要在疾驰的马背上,搭弓射箭,射向马道旁放置的三个箭靶,越靠近箭靶中心的红心得分越高,三个靶环相加即是最终成绩。这是对骑术、力量、灵巧度的综合考验,没有多年的刻苦练习,是远远做不到的。
突然,本来闹哄哄的场上安静了下来。众人都齐刷刷跪了下去。
当朝皇上驾临,缓缓走向了观礼台,坐在薄纱帷帐之中。坐在皇上身旁的是皇后冯氏,坐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三位皇子。再往两侧,站满了侍女、内侍与护卫。
皇上极具威严,皇后凤仪万千,三位皇子也是颇具皇家风范。礼毕后,贵女们的目光都已从参赛选手的身上齐刷刷挪向了三位皇子。
就在女孩子们小声密语叽叽喳喳声中,比赛开始了。
场边鼓声喧天,随着鼓点,气氛一下子热闹且紧张了起来。场边等候的马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停走动的马蹄带起尘土飞扬,让赛场更显焦灼。
贵女们的眼睛都不够用了,要看场上的比赛选手,要看自家参赛的兄弟,还要偷偷瞄上几眼观礼台上的三位皇子。
选手们相继出场,个个身手不俗,屡屡有人射出好成绩,引得全场鼓掌叫好。
观礼台上。
太子元律面色如常地看着比赛,到了精彩处,也只浅浅一笑,微微点头。这是他被册立为太子后的第一次外出,内心虽然还不习惯众人的前呼后拥,但是以他隐忍沉默的性格,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异样,仿佛他天生便是太子,生来就要享受这超然的待遇。
坐在他左侧的是三皇子元徜,大半年前被册封为京兆王,授徐州冀州刺史,迁护军将军,拜中书监。但因其年龄还小,所以并未出任。元徜是今天观礼台上最闪耀的存在,只见其一袭红衣,发丝飘扬,看到有人射中红心会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叫好,惹得皇上频频皱眉。
坐在元律右侧的则是四皇子清河王元循,虽然他年龄比元徜小,却在同一日封王,只因其母妃家势力强大。并且他文武俱佳,聪慧异常,面貌秀美,颇得皇上宠爱。元循酷爱骑射,马上功夫在众皇子中拔尖,每年的骑射比赛,皇上必带着他来。元循自始至终极为淡然,只有在极漂亮的一箭射出后才会目光一亮。
“二哥,你快看,这个名叫奚康达的年轻人看起来真够壮实的,可是一上了马,却又那么轻盈,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元徜激动地对元律说道,元律听完轻轻点头作为回应。
元徜对每一个他所欣赏的人都要点评一番,观礼台上有了他倒是一点都不沉闷了。
元律此时却走了神,他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内心却是一片冰原。同为皇子,元循从懂事起,年年都随父皇同来观赛。可是,这却是他第一次来。 等回宫后,元循元徜都能去见他们的母妃,可是他的母亲他再也见不到了。每日去拜见他现在名义上的母亲,也就是此时坐在前方的皇后时,他都是极为痛苦的,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恭敬孝顺的样子来。
众人都以为他一朝翻身当了太子,却没人能懂他心里的苦。
场上突然的变动使元律回了神。不仅是他,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说话和动作,注视着场上走来的这个人。
是个女子!
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干练的骑装,高束的发尾随着她在马上的起伏韵律十足的摆动。白如雪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薄如蝉翼,净透明亮,在身下黑马的映衬下,妖邪魅惑却又颇具英气。
看到她身后的箭筒时,不少人才反应过来,这个女子竟是要参赛的。
人群中骚动起来。从有这个比赛起,从来没有见过女子上场比赛的。
“这是谁家的女儿?”
“哪儿有女子来骑射的?”
“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她胆子也太大了吧!”
“她好漂亮!好有勇气!
……
从小声议论到人声鼎沸,大家边看着这个马上的女子,边对着周围人发表自己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