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钺问:“你应该把这一段好好讲给他们听”。
盛墨说:“看着他们情绪都不高,缩在那里动也不动,曲副站长是个老油条,跟我套了半天话,问你的情况,剩下就是不阴不阳地打哈哈,给我找了个办公桌,三十多人挤在一间大屋子。大家都不爱说话,也不敢出去,一直混到下班分批走了。曲副站长说经费紧张,让我和一个叫刘志强的人一起住,就是后身井字弄堂15号的一间小房子,他还不错,带了一只烧鸡和酒,我没有看到他从哪买的,没敢真吃真喝,把他灌趴下了才回来的,估计他得睡到明天中午了。”
“你倒是学聪明了”,唐钺夸盛墨:“你从明天开始天天去那报到,需要摸清的情况:站里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有哪些,哪些人能到岗,其中哪些人是能打能杀的。晚上下班后你再来这,就说自己去逛逛,小心尾巴,别引到这来。”
“哥,他们那的最大问题,可能就一个字,穷”,盛墨说完自顾自地笑:“过几天吧,看我的感觉如何”。
唐钺给盛墨端了一杯咖啡,盛墨咂了一小口,说这个味道好,有点那什么的感觉,盛墨拍着脑袋就是想不出来,唐钺重新坐回沙发,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烟火的味道,家的味道,盛墨马上同意,说就是家的味道,烧木炭的气息。咖啡没有喝完,盛墨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唐钺把被子盖到盛墨身上,自己披了厚外套,到露台上看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
接下来的十天,唐钺和老金分别在宪兵队、76号、市警署、码头附近盯了几天,又跟着山崎良久、戈武骏、丁主任、李世杰、于是则、于连的车后面转了几天,对这些机构进进出出的人员有了一个大致了解,也分析着他们的近期动向和行动,盛墨三两天回来一次,将站里的情况细细说于唐钺听。
小年的前一天,唐钺和老金一大早就随盛墨来到德美其洋行,一楼是大厅,二楼是一间大办公室,三楼是三间主任室。门口及大厅的四个暗哨了解来意后,直接放三人进去。与盛墨说的一样,之后三人就通行无阻来到三楼的曲天明办公室。
曲天明对唐钺的到来看似热情,实则是敷衍,寒暄之后,直截了当向唐钺介绍了站里的情况:站长贵体有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临近春节,另有37人已请假离沪,前段时间站里被袭,死伤100余人,除了70多名外勤和因故不能到岗的30余人,现在站里只有60余人可供调遣。
唐钺说,站长不在,你带领大家坚守后方,现在,您看看我们三人可以做点什么?曲天明淡然一笑说:”唐副站长客气了,您官至上校,现在站内理应由你调遣,我和站内兄弟,自当鼎力协助。”曲天明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唐钺一时也说不出什么,看了自己的办公室,老金和盛墨帮忙开始打扫,行动队长叶青云、情报科长蒋夏、总务科长古树平,上来礼貌性打了招呼,之后大家各自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发时光。
临近中午,盛墨上来问唐钺如何吃饭,正好曲天明也来通知唐钺,说目前站内经费紧张,华贸街那也只有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空着,让唐钺凑合一下,而且老金也只能与盛墨、刘志强一起住了,唐钺说没有问题,老金是司机,让他与自己一起住即可。
唐钺让盛墨去问老金,老金过来说,我看外边有点复杂,我去买饭,你们就不要出去了。老金分两次,去附近的两家菜馆买了鸡鸭鱼肉,唐钺去请曲天明一起用餐,曲天明婉拒,倒是刘志强被盛墨叫来,高兴地加入用餐队伍。刘志强,还不到20岁,很朴实的失地农家子弟,在上海站不过二年,由于急需人手,由外勤刚刚转过来的,只有三个月的培训班经历,正如盛墨说的,都是未来的炮灰。
唐钺一边吃饭一边问刘志强,你现在最想干什么?刘志强脱口而出,挣钱,又觉不妥,改口说打小日本,三人都忍不住地乐。见三人笑得很开心,并无愠色,刘志强又大口咬着鸡腿说:“各位长官,你们是不知道,现在上海的白米,每石都要1600元了,没准明天就1700元了,咱这三瓜两枣,够吃白饭就不错了,你看我这鞋,都破了好久了,也没钱买新的。” 盛墨一听,问那天的烧鸡和酒钱,是不是准备买鞋的,刘志强羞涩地笑了笑说:“烧鸡是买的,孝敬长官嘛应该的,酒是以前乡下老表带来的。”盛墨说,早知道就不吃你的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