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远笑道:“外公身体是好,可也年过八十了,外婆也七十九了。不过,外公说你下棋下了这么多年,还是顾前不顾后,只盯着吃子”。
“可能赢我的人也不多,起码你不行吧”叶清晨笑道。
“姐,你就会欺负我”宁致远毫无脾气地叹息道。
“我欺负的可不只你一个人,我和林洛菲打了一架,在她的婚礼上,把她的婚礼场子砸了”叶清晨笑着说。
宁致远惊诧地看着她,迟疑地说:“这样不太好吧?”宁致远还想说什么,但看叶清晨沉了脸,就住了口。
叶清晨吃过饭,见餐馆有人来吃饭,就起身回了家,这时母亲曲凌还没有来,知道她等会还要来看店,要见到她大概很晚了。
她回到小区,见林老师一家人正在自家楼后的小菜园边吃饭,肖玉玲也和他们在一起。
两家的菜园挨在一起,中间的栅栏开了个小门,来往很方便,王书珩上学走后,肖玉玲一直一个人生活。
看见她骑车过来,肖玉玲向她招招手,让她来吃饭。
她停了车说自己已经在宁致远那里吃了烧烤。
肖玉玲笑道:“她们年轻人就喜欢吃那些,书珩每次回来先跑到那里去吃一顿才回家”
叶清晨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在客厅看了会电视,听见对门有人回来,就赶紧开门,跟着林清濯进了她家。
林清濯见她跟的这么紧,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泡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自己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示意还在客厅晃来晃去的叶清晨坐下,问道:“怎么跟的这么紧,有什么着急事吗?”
叶清晨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对着林清濯,满肚子的话,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
林清濯也不着急,只是微笑着喝茶,等着叶清晨开口。
叶清晨想了一会儿,先把自己大闹了林洛菲婚礼的事情说了一遍,边说边盯着林清濯的表情,看她有什么反应。
林清濯津津有味地听她讲完事情的经过,点点头笑着说:“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想问我对这事的态度?”
叶清晨点点头,心想林洛菲怎么说也是你的亲侄女。
“你觉得我是应该赞成,还是应该不赞成?”林清濯问。
叶清晨想了想说:“我说不准,我觉得你也许不会赞成,认为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没必要与他们一般见识,这种做法有些自失身份,也没有任何意义。你或者会说过去的事都是姚丽和林清浩做的,与林洛菲、林洛豪无关。可我心里希望你赞成,而且希望你给我应当这样做的理由”。
林清濯只是点头听着叶清晨述说,并没有表态。
叶清晨松下双肩,有些丧气地说:“可,我若是去问宁致远,他肯定会不赞成,他说‘林洛菲’终归是我姐姐,事情已经这样了,何必呢?”
林清濯把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几上,也盘了腿坐在沙发上,与叶清晨面对面地坐着。
她看着叶清晨的眼睛平静地说道:“不论我是林老师,还是林阿姨,我都会说当初你父母和姚丽、林清浩合伙作生意,你父母被算计,你父母自己是有责任的。当初我们劝他们不要与林清浩合作,一是信不过姚丽的为人,最好不要和她搅合在一起;二是你父母对那里的情况根本不熟,本来在这里做的好好的,盲目地投进那么多钱,很不明智。特别是你母亲还要辞去工作,这是一辈子的大事,这样做太轻率了。可你母亲不听劝告,执意要走这一步,最后被姚丽算计。
这件事站在姚丽的角度来看,姚丽有错吗?她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做为一个商人,趋利避害是她的本能,从她做为一个商人的角度讲,她非常有远见地避免了一次利益损害,成功的转嫁了危险,她把这件事情拿到她那个圈子里讲,虽然很多人会认为她这个人的人品有问题,但在那些人的心里也都会佩服她的远见卓识和出色的商业手腕。我说的对不对?”
叶清晨静静地看着林清濯,虽然这话不好听,明白她说的有道理。但她心里根本不认同这些道理,为什么姚丽自诩为聪明能干就要欺负她认为愚蠢软弱的人,而且她们这个在姚丽眼里愚蠢软弱的人其实既不愚蠢也不软弱,只不过与姚丽想问题的方式,对待身边人的态度不同罢了。
她一直特别钦佩林清濯的为人冷静的头脑,处事的态度和分析问题的能力,有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定力,明察秋毫的判断力。做事如此,下棋也是,现在林老师下棋也已经很难赢她了。
这些年来,他们这几家能一路走到今天,她冷静从从容的处事态度象是根定海神针,安抚着每个人的心。叶清晨从来不跟自己的母亲说自己的心里话,遇到问题了总是愿意来与她交流,倾听她的想法。
叶清晨沉默不语,静静地听她继续讲下去:“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姚丽当初转移财产,虽然害了别人,却保全了自己的家产,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了最好的教育。你说她帮着林洛菲夺走了你朋友的心上人。为了帮助自己的孩子得到心上人,姚丽的做法确实不择手段,但不论是从利益的角度,还是从感情的角度,但做为一个母亲爱自己的孩子帮自己的孩子有错吗?”
叶清晨听着听着,心渐渐地沉了下来,她心里很希望林清濯能够认可她的行为,因为在她自己心里凭着一时之气做这件事时心里十分的痛快,但事后对自己的行为又有些犹疑了,总是在自问应该吗?有意义吗?
一直以来她对姚丽和林清浩的所做所为气愤不已,对林洛菲在他们这些被欺骗被损害的人面前毫无愧意的耀武扬威行为愤怒不已,但她的受的教育和熏陶又让她在真的对这些人做些什么时心存禁忌。
她讨厌宁致远毫无血性的怯懦和忍受,因为聂明宇的死,她在心里把姚丽这一家人早踏了一万只脚。可要让她真的动手做伤害这些人的事情时她却又犹疑不决。比如那“一堆石头”问她想不想复仇时,她茫然了,不知所措了,她不知道那个人所说的“复仇”底线在哪里,自己能不能够接受他所说的“复仇”的方式和结果,她相信那远不是大闹一场婚礼那么简单,她犹豫了。
可她真的想“复仇”,她不想自己就这样一直心怀怨念却束手无策的纠结一辈子,她觉得坏人就应该得到惩罚,这样才公平。但她希望有人能给她心理上的支持,特别是对面的这个人,因为在心里她一直信任和依赖她。
林清濯像是看懂了叶清晨的心理,伸手拍了拍她道:“但是,这件事情要反过来想,刚才我说的都是姚丽的道理,可我们是受害人,我们为什么要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想问题?”
叶清晨精神一振,眼光灼灼地看着林清濯。
林清濯也肃了脸说:“林清浩拉你家入伙酒店,向你聂叔叔和肖阿姨借钱,其实是因为他有私心,也许他私心里也想摆脱姚丽,有一份他自己的事业。但他的愚蠢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他就不是做生意料,如果他知道最后是这样的结果,他不会这样做。但姚丽肯定是预感到了风险。她是商人,她要规避风险没错,可为什么你的父母、聂明宇、肖阿姨就要成为她的牺牲品?而我们就应该认可和忍受这种弱肉强食法则?在我们的信念里,强者是应该保护弱者的,而不是欺凌他们”。
叶清晨点头:“能力越强,责任越大,蜘蛛侠说的,聂明宇就想做这样的人”。
林清濯拍了拍叶清晨的手:“林清浩和姚丽的孩子是孩子,要有好的生活,好的教育,难道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凭什么她的孩子可以出国留学,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抢别人的男朋友,而你们就应该被踩在脚下!宁致远就应该变的懦弱?你就应该像现在这样一直心怀不安的漂泊下去?聂明宇就应该心怀愧疚地去选择牺牲?”
说着说着,林清濯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愤恨的神色:“钱,我们可以替林清浩还完;你们,我可以努力帮着慢慢渡过这些难关,可聂明宇却再也回不来了,你乔阿姨、聂叔叔也回不来了,这是我们永远不能原谅他们的地方,他们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