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某人,你会瞬间觉得整个世界变亮,生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人生也膨胀起无数的期许。
我们恨相见太晚,我们恨不能立刻融入彼此,我们恨不能为她献上我们的生命,及至人生的一切。
可是某一天,你终究会发现,那个某人,我们也许不配拥有。
叶止止点亮了季沫人生的一束光,可是,当叶止止不辞而别之后,他感觉到自己人生的灰暗,看不见希望,看不见未来;突然之间,他发现人生不过是一个空壳,我们幻想着里面是装满奇迹的暗盒,可是当你一层一层,一个一个,把它们仔细打开之后,却发现空无意义。
季沫很清醒一点,如果顺由着这种心理状态向下持续发展,他现在所保有的信念将会土崩瓦解。
季沫望向这宇宙,他问那深邃的天空,人生的意义何在?如果没有叶止止的人生,生命的意义何在?
他忽然莫名地心酸,心酸地真想掉眼泪。
他轻轻地拥抱着云裳,车子行驶在通往金陵市的道路上,他与她在后排,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她。孤独地,只剩下他,还有她。
云裳也轻轻地搂着季沫,她知道叶止止的不辞而别对他意味着什么,可是她却不知道如何去宽慰他?如果剖开她的心可以治好他的心,她愿意现在拿一把匕首把心剜出来递向他,说:我希望你幸福!
仓周开着车,他虽然从后视镜中瞄到后边的情况,但是又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他很清楚,活着,对于战争上走下来的人来说,就是奇迹;而爱情的幸福,却是人生的机率,没有那么巧的一眼相望,誓把终生嫁与,纵被弃,也不休。他打了一把方向盘,无奈地摇摇头。
阿强的世界就简单的多了,他只知道,他们将去的金陵市,是一个更有趣的城市!
季沫不知何时依偎在云裳的肩膀上睡着了,他的嘴角上带着轻轻的微笑,仿佛他的世界如春天一样,草青叶绿花红,新土的芬芳伴着三月的风走过拂堤的柳——
云裳轻轻地摸摸季沫的额头,好像那是她一生所在,是希望,是崇敬,是依靠,是寄托,更是一种说不清的信仰——
他在,她的世界就完整无缺!
到了金陵市,季沫让仓周把车在东门处略停一停。
季沫走下车。
云裳也走下车。
“我来了。”他的心里对自己说,“未来可期,韶华不负!”
她陪他走过多少生生死死,可是,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季沫像现在这般惆怅过。
“云裳,咱们又到金陵了。”
“是啊,我们又来了。”上次,她记忆中好像是陪他来接受姜先生授勋。
他看着她,眼睛含着一丝笑,然后又看向那紧固的城池。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啧吐出气,再用手轻轻地捏一下两个腮帮子。他心中莫名地苦涩一笑,他是一个被战争摧毁过的男人,他的脑袋中至今还留有残缺的弹片,它就像嵌在他生命中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他炸得满地打滚,然后,让他在痛苦与狼狈中死去。
当一个人无法在该掌控的范围内去掌控自己的生命,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爱别人?他似乎忽然顿悟,他强烈地追求叶止止,当叶止止爱上他,他却无法给她爱的全部,——如陪她慢慢以老,那么,他的爱是不是就显得过于狭隘呢?
他猛然觉得,爱,不妨是一种距离,是一种欣赏,是一种自我舍去,是一种成全,也是一种悲伤成河时的欢笑,更是一种自我的救赎!
云裳从季沫的微表情变化中,感受到他内心对自我的宽恕。
“咱们上车吧?”云裳挽着季沫的胳膊。
季沫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云裳的手,似乎说,好的。
到达金陵市购置的别墅,季沫在喝茶的时候问仓周:“我让你准备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给陈将军准备的礼物都提前让这里的人准备好的。”仓周说,“我一来就查验过,没问题的。”
季沫很欣赏仓周这一点,不仅勇猛,做起事来也特别细腻。
“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季沫对仓周说,“你去准备一下吧。”
仓周离开后,季沫又对云裳说:“我帮你给陈夫人准备的礼物也准备好了,这段时间得辛苦你啦。”
云裳给季沫续了水,“你别这样说。”她看着他的眼睛,“当你这样说的时候,我会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好远,不像是一个老朋友。”
季沫向云裳一笑,似歉意,似撒娇。
季沫和云裳在屋外的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感觉时间差不离,便由仓周载着他与她向陈先生家出发。
陈先生见到季沫,显得既意外,又似乎在预料之中。
“今天赶到吧?”陈先生问道。
“一切都逃不开先生的法眼,这都被你一眼看出来了。”季沫满脸露出笑。
“别看我现在位置又升了,可是,越来越像摆设。”陈先生说,“以前呀,你来这,那可是车水马龙呀;现在终于静下来了。”
“这不是给我创造机会嘛。”季沫乐呵呵地说,“以前到你这,喝杯酒就像被赶场似的;现在,我终于可以有机会陪先生慢品时光,来他个不醉不休。”
“哈哈哈——”陈先生大笑起来,“你现在可是副军长了,不知道我的酒还能不能符合你的口味。”
“这倒也是。”季沫说,“在你的栽培下,我是竹节开花步步高。我倒想想,我这个副军长该喝什么级别的酒?是不是得来个洋玩艺的?”
“你想得美。”陈先生乐呵呵地说,“我只有咱们本地的陈酿,你还必须喝。”
“是。”季沫敬一个礼,“将军!”
“在外边吵吵半天,也不让客人进来。”陈夫人从屋里走出来,表达着对陈先生的不满,“你是不是还想检验一下小沫给你带没带好礼?没带的话,是不是还打算把他轰走。”
“陈夫人好。”云裳打着招呼。
“哎呀,我们这云裳又长漂亮了。”陈夫人说着,走到云裳身边,捉着她的手,“人年轻就是好,怎么看怎么美。”
“陈夫人,——”
不待云裳往下说,陈夫人打断云裳的话,“别左一个陈夫人,右一个陈夫人,以前不是都给你说了吗?叫阿姨,亲切。”
“阿姨。”
“这就对了嘛。”陈夫人也不再谈年轻不年轻的问题,嚷着让大家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