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和珅紧紧地跟在杨宸身后离去。
“和大人,小王有一事不解,可否让和大人为我解解惑?”杨宸径直走在巡守衙门的石道上,身穿着这件墨白色的便衣在月色与烛火之下也显得贵气十足。
“王爷,解惑不敢当,但臣定然知无不言。”和珅还是像白日一般,即使站立,也刻意在杨宸面前低了半头。
“这每逢战乱,不都是城外百姓进城避难?怎今日小王却见城中百姓纷纷出城呢?”
白日见行人寥寥,只出不进杨宸尚无太多思量,今夜从楚王府到这城守衙门,见十室九空,富贵之家大门紧闭,灯火暗沉就愈发迷惑了。
和珅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这是定南卫与其他地方的不同之处,定南卫多山,山峰起伏连绵,林海广阔,山中乡道曲折,定然是不利于大军移动,南夷深入我大宁,粮草补给只能是自大道而来,大军也只能是依此来守卫军粮,所以百姓藏匿山中并无危险,待敌退去,归来即可。”
“哦,原来如此,那南夷上次进犯阳明城是何时?”杨宸追问道。
“启禀殿下,臣正是因为广武二十五年南夷伙同城内一营叛军破城之后,上任城守叶白德力战而亡之后补缺而来。那次还是楚王领兵平定了叛乱。”
和珅说到此处,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应提及的话,就立即停下了。
杨宸却说“无妨的,今日就到此吧,本王乏了,便先回王府了,明日还得去城楼见见各营统领。”
和珅又低了半头“臣,恭送殿下。”
回到府里,杨宸听了和珅说的话,也觉得一切都太凑巧了。
“皇祖父病重,听到南夷伙同叛军直接越过了四关破了阳明城,屠戮百姓,抢掠府库,甚至欲北上进犯渝州,龙颜大怒,让皇叔领兵平叛,皇叔不到一月就平定叛乱,还朝之时,皇祖父就驾崩了”
这时,一个疑惑的种子已经悄然在杨宸的心里发了芽,这个疑惑,会让杨泰哪怕即使是阶下之囚也又离黄泉更近一步,这个疑惑,会让杨宸彻底明白,猜忌是一种怎样的魔鬼。
杨宸还是躺在那张湘竹软榻上,没有想敌人何时会来阳明城,没有想要怎样破敌,没有想等破敌之后,如何做到自己所想做到的:边军无悲事,百姓有闲时。
少年的他,此刻想的,只是“她到哪儿了?一路南下肯定被折腾得不轻吧?哈哈,还给人家贵妃送胭脂呢,等她到了这阳明城看到这有钱无处买的胭脂会不会后悔呢?”
想到此处,杨宸嘴角轻轻浮现了一丝很难察觉的微笑。五年时间,一个从前和杨智一样爱笑的少年,已经学会了如何掩藏自己的情绪。
此刻,距阳明城北五百多里的渝州城,一个身穿着宫廷一等女官衣物的年轻女子,一手撑着那张有了少女倾城之貌的脸,一手攥着从宫里带的簪子,那簪子,是两位皇子在三年前笑嘻嘻地送给她的,说是庆贺她做了一等宫女。
在月色的照拂下,她清瘦的身体显得有些单薄,她不知道,也许这就是世人口中的相思吧。
“殿下,还好吧?”
此刻,距阳明城北的两千余里的帝都长安城内,一座牌匾是“敕造镇国公府”的大宅里面,宇文杰看完皇后宇文云写给自己的信,脸上的表情是似笑非笑,嘴里喃喃道“皇后娘娘,还真是顾着咱们宇文家。”
语气明明是欣喜,却让人看着他的身体有些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同样是这座府邸内,有一个叫宇文雪的少女,脸上是长安城最珍贵的胭脂,头顶银镀金嵌珠宝蜻蜓簪,耳配以紫玉芙蓉耳铛,一袭缎地绣花百蝶裙本就“体欺皓雪之容光,脸夺芙蓉之娇色”的容颜衬托得愈发贵气。
如今的皇后侄女,即使生父早亡也一样是大宁最尊贵的几位女子之一的宇文雪,听说了那个消息。
“公府里,要多出一位娘娘了”
三年前,因为宇文嫣意外落选太子妃而让镇国公府多的那份郁结不快,好似要在如今,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