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杨宸便离帐而去,冒雨而来,冒雨而走之事,不出一夜,自会传遍三军。
为何效命?为舍尊而同苦,为不计而共甘,为同进退共生死之情。
自古而来,上下用命,将士最愿誓死相随之人,并非百战百胜的将军,而是危难时不舍不离之人。
定南卫的秋雨总是如此绵绵不绝的,或大或小,正应了俗语所言的“地无三里平,天无三日晴”的天下最不适农事之语。
在洪海奉命领军回阳明城之后,杨宸与安彬率九千骑南下云都。
历经两战全胜,破敌近万之后,整个长雷营透露着楚王卫军该有的霸气与沉稳。
四卫藩王,都有两三万人卫军可供驱使,不同于朝廷正军要虎符以命,而是全归藩王自行调遣,以备不虞。
当今四卫,以抚西卫秦王杨威之军最勇,以北宁卫辽王杨复远之军最广,以平海卫吴王杨洛之军最精,楚王杨宸,就藩不久,日后卫军自然也当扬名四海,威震大宁。
行军两日之后,杨宸所率骑军距云都山不足百里。若按前两次行军,最多一日便可。
杨宸念及伐林灭火三日,三军受累,暂且缓些行军,以免被山匪以逸待劳。
已有三四日未曾收到来自云都山的军报了,萧玄进展如何?
杨宸心中默念到此处,此次让萧玄领军,本意是他日换了萧纲这等与乱党牵涉甚深之人,又避免三军生兔死狐悲之感,用子承父业便可堵住那悠悠之口。
真按纳兰瑜所言,这云都山方才是最难一仗,萧玄率军一万五千人,大多步军,进展迟滞也是理所应当,有此九千骑军,自然当多些胜算。
“王爷!有云都山的军报”安彬身骑一马从杨宸之前而来。
“罪臣萧玄奏:连攻山十数日,乱党奸诈,示弱于三军,末将亲率三军夜袭,中伏而败,三军折损,暂不可知。末将万死,求王爷亲率三军,平定乱党。”
这就是纳兰瑜给本王的“大礼”?
“安彬,你率前军,速速往萧玄大营而去,探清情形,本王率后军随后便到”
“诺!”
眨眼之间,扬鞭催马而行之声惹得山谷群鸟皆惊。
杨宸所思,纳兰瑜若让他迟缓几日南下是因此事,自然是让萧玄乃至其父萧纲感念杨宸之恩,或革了萧家父子之职换上自己心腹之人。
可一万五千之军,中伏而败,伤亡损失又从何算起?
这等谋士,心中唯有达到目的,全无人心计较。
可战场之上,计较人心,又何等可笑?
山路纵然泥泞,在杨宸军命之下,仍是奋便往南而去,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云都山下的萧玄大营。
去疾掀开了萧玄的中军大帐之帘,杨宸身着王甲,可身后昔日威风赫赫的披风早已是污浊不堪,鲜血,泥土,雨渍,混于一处。
其情形之杂,像极了此时杨宸的心思,最恶一仗,近在眼前,却全无头绪。
“情形如何?”杨宸坐上主位,问着站于左侧的安彬。
全然无视跪于桌前的萧玄。
“夜袭,亡一千七,伤三千一,乱党之损,暂未探明”
数千军士的性命,在这全军最核心之处,不过是一个数字。
从前诸国乱战之时所谓兵家至圣有一言
“死万人是数,死百万人亦是数,有何之差别?”
这一万五千人,三损其一,适逢兵败,哀军战力减半,加上赶来的九千骑,不过万余。
这一战,还真是有些险恶呢。
“萧玄,你可有话要说?”杨宸主动问道
对萧玄这种长于军营,承认失败是一种耻辱,比死于敌手更残忍的耻辱。
“末将无能,但请王爷让末将戴罪立功,等踏平云都山后,任王爷发落”
萧玄只是跪着,甚至都不敢抬头看杨宸的眼睛。
“念萧老将军劳苦功高,本王许你一次戴罪立功,若踏不破云都山,提头来见”
“诺!”在杨宸的示意下,安彬将萧玄扶了起来。
杨宸于大帐主位,言道:“明日午时,设大祭之礼,入夜,踏破云都!”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