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友德听账房先生知道,也不纠缠小伙计了,连忙让账房先生坐下,跟他一起喝酒“快说说,快说说,这人长什么样,是做什么的”。
账房先生为难的笑道“这您可是为难我了,既是陌生人我哪儿知道是做什么的。长相也记不太清了,是个年轻人,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穿戴倒也齐整,大户人家少爷模样,要说咱们宁波府这个年纪的少爷,我认识的也不少,这个样子的还真没见过”。
杜仲想起来那天在隆鑫钱庄查银票的时候,就听说了当天换银票的还有德庆酒楼的账房,突然一拍脑袋,骂了自己一句“真是猪脑子”,心里想到自己只顾着在钱庄找线索,却忘了这换银票的也有可能见过这个人呀。于是连忙回府把这个消息说给了冯立嶂。
冯立嶂听说有人对这个换银票的有印象,心里就开始盘算了。他让杜仲赶紧出去找个画技精湛的画师带到德庆酒楼,他现在就去酒楼等着他们。杜仲不知道冯立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出去找画师。
傍晚时分,杜仲带着画师到了德庆酒楼,只见冯立嶂跟酒楼的账房坐在二楼的包房里喝酒聊天,见他到了赶忙让他带画师进去。一进去杜仲才明白,冯立嶂是要画师按照账房的描述给这个换银票的北方人画像。账房先生其实已经记不大清楚这个人的样子了,可是又不敢得罪冯立嶂,只得绞尽脑汁,真真假假的一番描述,这位画师的画技果然不错,按着账房的描述,一番描画后,不一会儿就画出了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哥。冯立嶂拿着画像喜不自胜,打发了账房和画师几两银子兴高采烈的回府了。
方灵仙知道永安堂近来出了大事,冯立嶂已经把目光盯上天溪堂了,担心真被他找出什么线索来。晚饭后,有人来报说老爷已经回来了,她赶忙仔细装扮一番,对着三岁的五儿一番叮嘱,让百合抱着孩子,自己挑着一个水牛角灯笼往前院书房来。到了门口正要敲门,就听到冯立嶂在里面跟杜仲说什么画像的事,她连忙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听起来,不听不要紧,这一听可把她吓了一大跳。
只听见冯立嶂在里面问杜仲“天溪堂到底有没有一个二十上下的公子哥模样的人”?
杜仲回道“要说伙计倒是不少,公子哥还真没留意过。老爷,我估摸着简师傅他们应该知道,他们整天在那儿盯着,公子哥跟伙计的神态穿着都不一样,要是真有这么个人,他们肯定有印象”。
方灵仙听了这段话后,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扔下灯笼,从百合怀里一把抱起孩子赶忙往回跑,百合连忙捡起已经熄灭的灯笼也跟在身后跑起来。冯立嶂听到了门外的声响,警觉的停下了交谈,杜仲打开门,走出来看了看,院子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这才关上门。冯立嶂担心走露风声,带着杜仲进了内堂说话,还吩咐杜仲在书房外加派人手,千万不能让人随便进到这个院子来。
方灵仙回到天香院把孩子交给乳母后,回到房里一边写信一边开始哭起来。百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上来劝她“小姐,您到底听到什么了。可是天溪堂有难?还是那个人被发现了”?
方灵仙哭着说道“他跟天溪堂有没有难,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姐又说气话了,自己的爹爹怎么能没关系”。
方灵仙突然放下笔,带着怒气,郑重的说道“他不是我爹,不过是给了我口饭吃的陌生人”。
百合吃惊的看着方灵仙“小姐,我一直以为他是你爹,所以你才甘心到春风满月楼去勾引冯老爷,进到冯府帮他做内应。原来他不是你爹?我就说么,天底下哪有当爹的为了复仇把自己女儿送进青楼去的”。
是啊,天底下哪有那样的爹呢,哪有当爹的让自己女儿去青楼的呢!哪怕是为了复仇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女儿忘火坑里推吧!可是,这女儿要不是亲生的呢,这做爹把女儿送进青楼,是不是就能够被理解、被体谅了!方灵仙有时候会问问自己: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要活着。没人给她答案,好像她生来就是为了为人当做工具一样。在青楼那段时日是方灵仙最不愿提起,也最不愿让人知道的,哪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会愿意把自己这副干干净净的身子扔到那种不见天日、肮脏不堪的地方去呢。
没错,方灵仙是自愿的!那日他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诉说自己的遭遇,那么悲惨、那么无辜、那么让人动容,方灵仙心软了、感伤了,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有责任帮他,不是同情,是出于对他的报答,还有对弟弟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