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粮商都涌向了青州城?官道上全是运粮车,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秦幕阳瞠目结舌:“这青州除了我们,哪还有那么多粮食?!”
马骏心头一紧,预感大事不妙,连忙跑到城南入口查看,只见那里停满了盖着雨布的运粮车,商贩们正在交谈。
“总算到青州城了,听说这里的粮价高得离谱,二十五文、三十一文一斤!”
“可不是嘛,这次咱们得狠赚一笔。老兄你是从哪儿来的?”
“幽州啊,一个半月前听说青州粮价疯涨,收完粮食就火速赶来了。老兄你呢?”
“我通州的。”
“嚯,那可够远的,你们这次带来了多少粮食?”
“咳,也就一千石左右吧,你呢?”
“嘿,我们城里十几家人合伙,拉了一万石粮食来。喏,那边排队的就是我们的运粮队,还有更多的粮食送往其他县城了!”
“嘿,说到狠劲儿,你们怕是还没听说凉州张家和刘家那俩大佬的动静吧?人家两家这次豁出去了,不仅把今年的新粮全盘托出,连往年攒下的存粮也一股脑儿全给搬来青州了,加起来足有四万石之多啊!”另一位汉子啧啧称奇。
“哎,哎,前面那位仁兄咋回事儿?咋突然晕过去了?”人群中传出惊讶的声音。
马骏听着两人的对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瞬间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咣当”一下,直挺挺地往后摔了个结实。这短短几天工夫,青州境内的粮食供应量犹如井喷般爆发增长,彻底打破了原有的平衡状态。
青州城内,透过雕花窗棂,秦幕阳、马骏以及谭大人望着街巷上络绎不绝的运粮队伍,脸色如同乌云蔽日般阴郁。仅仅两天功夫,青州城内粮食已然如洪水般汹涌而来,而这仅仅是青州城的情况,其他地方还不知是何种状况!
“噔噔噔”的脚步声在酒楼中骤然响起,秦家的管事急匆匆地冲入包厢,满脸焦急与疲惫,尽管外面秋雨淅沥,空气中弥漫着湿寒之意,他却已满头大汗。
“查清楚了!”秦家管事喘息未定,语带慌乱,“城里的这些粮商大多是幽州、通州、凉州,甚至是江州来的。他们早在一个半月前就开始四处收购粮食,然后马不停蹄地运往青州!其中,通州刘家、李家,幽州吴家,还有凉州赵家,都是老相识,各家运来的粮食起码都在一万五千石以上!另外,各地大小粮商如今蜂拥至青州,像疯了一样!老爷,我们……我们可能是被人算计了!”
管事一边说,一边急得直拍大腿,作为秦家的核心人物,他知道秦家这段时间收了多少粮食,也知道各大粮仓堆积如山的大米数目。原以为能借此大发一笔横财,可如今看来,怕是要把裤衩都赔进去!更要命的是,这段时间大量收购粮食,秦家和马家几乎倾尽了所有流动资金!
秦幕阳身形一晃,瞪大眼睛看向谭大人,眼中流露出近乎疯狂的神色:“谭大人,快让你的人阻止这些外地粮商进城!”
“你疯啦?”谭大人看着秦幕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老子要是敢拦这些外地粮商,那些帝都来的大臣不把我撕碎才怪!”
此刻,秦幕阳、马骏与谭大人可谓绑在同一艘破船上,若是秦家、马家日子不好过,谭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内心也开始焦灼不安。
秦幕阳恨恨地咒骂一句,一拳砸在窗户框上:“这些外地混蛋怎么来得这么快!”
马骏也稳不住了,提议道:“老秦,实在不行,我们现在就将粮食卖给官府吧!否则,这些粮食迟早烂在咱们手里!”
深知其中利害的两人,意识到若众多粮商继续携带海量粮食涌入青州,短期内粮价必将暴跌,此时若再不出手,将来必然是死路一条!
于是,秦幕阳紧急下令联系官府的赈灾官员。
不久后,齐云山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在风雨中步入酒楼,他是谭大人请来的救兵。抖落蓑衣上的雨水,齐云山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官袍,对谭大人的阿谀奉承视若无睹,毕竟作为一名京官,他对地方小官的溜须拍马并不感冒。
谭大人见状并未尴尬,仍一脸谄媚地将齐云山迎至包厢。
包厢门推开,秦幕阳和马骏见齐云山步入,急忙起身迎接。齐云山挥挥手示意不必多礼,一脸严肃地问道:“二位,找本官来有何要事?快说,本官公务繁忙。”
马骏察觉到齐云山的威严,满脸堆笑地解释道:“齐大人,是这样,我和秦家主得知官府救灾粮草紧缺,商量了一下,打算以十六文一斤的价格卖给官府,不知您意下如何?”
齐云山嘴角挂起一丝笑意,瞥了眼紧张兮兮的秦幕阳和马骏,心想今儿夜墨然定下的收购价还是十七文呢,这两人竟主动降价至十六文,看来确实急着脱手。他淡然一笑:“多谢两位美意。”
秦幕阳赶紧接话:“哪里哪里,为朝廷效力是我们分内之事。齐大人,你看是不是我们现在就立个字据,需要多少粮食,我们即刻调配,至于款项嘛,等灾情平息后再议。”
齐云山的话锋一转,让二人猝不及防:“二位误会了,官府目前并无意向购买你们的粮食。”
秦幕阳三人脸色瞬间僵硬,谭大人更是疑惑不解:“大人,听说官府粮食不是短缺得很吗?”
齐云山微微一笑,语带讥讽:“短缺?我看你们是听错了。吴家的仓库里粮食都堆成小山了,何来短缺之说?”
“这……”三人听得一头雾水。
齐云山整了整官服,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天气不大好,我得去仓库瞧瞧米有没有受潮,三位慢聊。”说完便转身离去,在楼梯口还低声啐了一口:“早干啥去了,现在才急眼?”
秦幕阳和马骏一听这话,心头不由得一紧,秦幕阳赶忙喊道:“十五文!十五文一斤,齐大人!”
然而齐云山并未停留,径直离开了包厢。
包厢之内,秦幕阳他们仨如坐针毡,绞尽脑汁琢磨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又过了两天,吴家大宅里。
夜墨然在厨房寻摸出几颗去年青州产的红薯,搁在炉火上烤着,时不时翻个面。他一边享受着红薯在火苗中滋滋作响,一边听着属下的汇报,视线投向窗外阴郁的天空,雨水滴答敲击着瓦片,世界仿佛陷入了宁静。
“把价格定在十三文一斤,立即快马加鞭通知各地官员开始收粮。”随着烤红薯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夜墨然把烤好的递给了吴欣怡和吴雨菲,自己也剥开一块尝了尝,口感软糯甘甜,味道极佳。
属下领命离开后,吴欣怡悄声提醒:“咱们家的粮食存货不多了。”
夜墨然点了点头,继续品味着红薯:“所以我才让其他人也开始收粮,十三文一斤的价格对外地粮商而言无利可图,那些持有少量粮食的商家肯定最先坐不住。”
吴欣怡应声道:“那我也让管家加入收粮队伍吧。”
夜墨然摆摆手,笑言:“你就别操心了,你那点家底还是留着吧。之前说好了会以高于市场正常粮价补偿你,这笔账还没结呢,怎么能再让你破费。”
夜墨然惬意地咀嚼着红薯,微微阖眼,聆听着外面的雨声:“秋雨绵绵,正是好时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