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明明是凉爽舒适的,可这一刻,齐瑞昌却只觉便身冰寒。
他颤抖着手,再次摸出手机来拨给叶知秋。
只是,铃声才只响了两下,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心头一慌,齐瑞昌本能地再次拨了过去。
可这一次,听筒里却只传来冷冰冰的女声机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齐瑞昌拨了一遍又一遍,可无论他拨多少遍,机械音都格外耐心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他终于明白,叶知秋把他拉黑了。
彼时,叶知秋正窝在床角地毯上画那份展品的最后一部分。
珠光白的秋冬长款裙装,腰际设计出自然流畅的褶皱线条,光影晕染下,犹如铺满了乡间小溪的,一匹会流动的银白月光。
优雅圣洁,又高贵清冷,让人不自觉就想到了高不可攀的神女。
秦见鶴今天有个大型项目要谈,要晚点才能回来,叶知秋便只开了头顶的两盏壁灯。
此刻,温暖的光圈,将他圈在最中心的位置。
安静,舒适,有安全感。
房间里极安静,几乎一丝声音都没有。
所以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的手下意识一滑,裙摆处线条脱轨而出,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来。
叶知秋安静地抬手修正,随后将电话取过来,在看清屏幕上的来电号码后,毫不犹豫地挂断拉黑。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好像他的思绪从来就没有从屏幕上的设计稿上退出来过一样。
将最后几笔画完,叶知秋在右下角空白的地方署上自己的名字:知秋。
随后,他的笔尖下滑。
在落下作品名字的前一秒,他脑海中蓦地浮现出那天楼梯间里,秦见鶴被光影晕染出的那道朦胧身影。
优雅沉静,微微含着笑意向他伸出手来的样子,让他只是想起了就忍不住心跳微调。
脑海中“moon”四个字母瞬间变成了别的。
叶知秋缓缓提笔,在自己的名字下面写下了四个字母:love。
知秋。
love。
爱如月光,是亘古不变。
爱是溪流,是细水流长。
他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忍不住微微翘起唇角来。
将平板放下,叶知秋伸个懒腰,收拾东西进浴室洗澡。
再出来时,已经到了十点钟左右。
时间还早,外加秦见鶴还没回来,叶知秋掀开薄毯靠向床头,伸手去够自己之前放在床头柜上的平板。
想要趁这会儿处理一下邮箱中堆积的邮件。
平板握在了手里,但有什么东西也同时被带了下去。
那砸在地毯上,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响来。
叶知秋倾身垂眸,一眼看到了地上那个天蓝色的文件夹。
里面的资料他已经全部看过,是叶铮在叶鼎那些年间的贪腐证据。
人证物证俱全。
说实话,这一路走过来,叶铮是叶知秋唯一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从何入手的难点。
从陶若晴“爱子”的角度来看,叶铮的下场自然是越惨越好。
因为只有那样,陶若晴才会真的痛不欲生,备受煎熬。
就像她当年,拿襁褓中的他去威胁蓝月一样。
拿别人的孩子去威胁伤害母亲,本就是她的无耻手段,叶知秋原也该尽数奉还才对。
只是,叶铮也是个可怜人。
他自幼没有父亲,一直跟着陶若晴在外零落。
大概幼时吃过居无定所的苦,所以,之后从叶鼎贪腐的那部分钱款,他也悉数交到了陶若晴手里,成为他母亲晚年的依仗。
而且,从整个叶家来说,叶铮也算是唯一一个略明是非对他没有那么纯粹恶意的人了。
可是……
如果就这样轻轻放过他,那可就太便宜陶若晴了。
叶知秋微微垂眸,片刻后,他将pad和文件夹重新放回原位,转而取了手机,调出了魏杰的电话号码来。
这是叶知秋第一次主动打给魏杰。
鉴于秦见鹤之前的叮嘱,接起电话时,魏杰多少是有些紧张的。
既怕说多了出错,又怕说少了怠慢。
只是,叶知秋的声音一响,他身上的那点儿紧张又慢慢散掉了。
“喂,魏杰吗?”听筒里,叶知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朗温润,含着浅淡的笑意。
“是我,”魏杰忙说,“小叶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