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那位白衣游侠儿,就见他提着一口雪光长剑,撩起泼天剑影朝那妖王杀将过去。
妖王本与老道士战得不分上下,此时腹背受敌,哪里禁得住?当即落在下风。战得片刻,白衣游侠朗声笑道:“痛快,痛快!”,收剑凝眉,突地一声长啸,手中长剑脱手而飞,竟然一剑将红云剖作两半。
妖王大惊,他这红云并非实物,而是一团血炼煞气,刀兵不伤,水火难浸,他的一身本领,十有八九倒在这红云上。失了红云,他惊骇莫匹,无心恋战,已然谋生退意,只是老道士剑法太过凌厉,满场都飞着人影剑光,妖王竟是难以逃脱。
斩了红云,白衣游侠得势不饶人,纵身而起,抓住飞剑,顺势一撩。这一剑来得太快,妖王想避已是不及,举臂去挡,不想这回他那坚胜金石的铁臂竟是不敌雪光长剑,就见寒光一闪,妖王惨呼一声,整条手臂已被卸了下来,血水横流。
“妖孽受死!”
趁你病,要你命,老道士一声大喝,纵剑直斩。不料,狗逼急了也要跳墙,何况妖王?老道士一剑斩去,那妖王眼见必死,狠态毕露,突地张嘴一吐,自其嘴中冒出一团血糊糊的物事,那物事方一离嘴,血光冲天而起,竟将老道士挡得一挡。
挡下老道士,妖王更不敢留,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断臂,扭头便逃,竟是连那血糊糊的物事也不要了。
“除恶勿尽,岂容他逃!”
功亏一篑,老道士岂会甘休,二话不说,提剑直追。白衣游侠也即追去。小道士站在地上,看着一红、一黄、一白三条影子泼刺刺而去,不由得怔在当场。
这半宿,他也是几历生死,打了不知多少张清明定神咒,那清明定神咒虽无多大功效,但是对他而言却极为耗神,此时妖怪一逃,他顿时觉得筋疲力尽,胸口更是火辣辣地痛,忍不住重重喘起气来。
刚刚喘了几口,忽听四周传来悲嚎声,那些声音呼儿抢娘极是凄惨,他心头一沉,回目望去,就见薛复礼歪歪斜斜地走过来,边走边道:“沉央法师,妖,妖怪除了么?”
小道士低头道:“我不是法师,我最没用,害死了这许多人。”
隔得太远,薛复礼根本就没听清,又问:“老法师呢?”
小道士心下惭愧,又见院子里陆陆续续走出许多人,有些不住抹眼泪,有些正在放声哭泣,他无颜面对这些人,只想就此逃得远远的,再不见人,心头又痛又酸,扭头便走。谁知,他神浮气燥,脚下竟是不稳,被地上石头一绊,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无巧不巧,那妖王吐出的血糊糊物事正好掉在草丛里,他这一倒下,嘴巴恰好磕在那团物事上,含在了嘴里。
薛复礼见他摔倒,“唉哟”一声,抢将过来,想要扶起他。不料,薛复礼这一翻转,那物事又滑不溜湫,顿时顺着喉咙滑进了肚子里。
这是妖王的物事,也不知是何等淫邪之物,吞了它,小道士只觉恶心无比,伸手便去掏,却哪里掏得出来?
“法师,法师。”薛复礼见他神志失常,还以为是与那妖王大战受了伤,急得团团打转。
掏得一阵,小道士掏不出来,瞪大了眼睛,又气又苦,只想放声大叫。这时,薛府中人围将上来,都拿眼看他,更有人直直跪了下来,悲声道:“多谢法师,若不是法师,这杀母之仇还不知何时能报。”“多谢法师,只是可怜了我那孩儿啊,他才三岁啊,昨日还好好的,呜呜,天杀的妖怪啊……”
一时间,众人哭诉起来。
这下,小道士就连坐也坐不住了,虎地起身,朝着众人团团一拜,半个字也不说,抓起地上断剑,扭头就走,心想,妖怪,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要抽你的筋,拔你的皮!
海丰城外山水潋艳,但却仅有一湖。俗话说得好,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这妖怪能逃哪去?自然是逃回他的老窝,海丰城外太平湖。且说小道士闷头直走,来到城门口,守城的兵士见他一身道装也不敢拦,这大半宿红云烧天,谁人不知薛府闹妖?
出了城,小道士提气直奔,越奔越快,耳畔风声呼呼拉过,两旁树影倒退如潮,奔得足足小半个时辰,方才出得一口气来,站在大石头上纵目四看,月色稀蒙,太平湖虽不是平湖千里,但也有五湖诸岛,此时天地共居一色,潋波随月何曾分得彼此,又哪里去寻妖怪?
若是往日,小道士定会知难而退,但是眼下,他一心要与妖怪拼个你死我活,自是不肯罢休,跳下石头,沿着湖岸四下寻找。
寻得一阵,忽听前方传来阵阵喝斥声,他心头一喜,快步追去。翻过一道土坡,只见前方是处浮岛,寒水四绕,岛上青意如碧,竟是风景大好。
在那湖畔,老道士站在一块突起的尖石上,左手提剑,右手定罡,拇指点着食指,道道雷诀自其指尖奔腾而出,在湖面上炸起腾腾水柱。白衣游侠站在他身旁。
“师傅!”
一见老道士,小道士心下又酸又苦,冲下土坡。老道士回头道:“沉央,你怎地来了?”小道士窜上尖石,看着被炸得荡来荡去的湖面,恨声道:“那妖怪呢?做了缩头乌龟么?”
老道士见他面红眼赤,还当他是年少气盛输给了妖王心下不忿,便笑道:“沉央啊,你既然来了,便在岸上歇着,这除妖啊,自有为师出手。”说着,点指如飞,雷如雨落,边打边喝:“妖孽,你不出来,道爷便将你这狗窝炸得稀烂,看你日后有何面目见得青天!我若是你,好生出来一战,是死是活也算痛快一场!”
这时,湖底响起妖王声音,就听他喝道:“白须狗道!你若有本领,便下来与我一战,若是没胆,趁早滚蛋,在我门口放爆竹,学狗叫,你当老子爱听么?”
这下,老道士气得眉眼直跳,却无计可施。白衣游侠忽地笑道:“堂堂妖王,也算是本领高强,独霸一方。既敢杀人便不怕偿命,如今龟缩湖底,就算逃得一命,也将惹得天下人笑话。”
听得这话,湖底静了一静,随后妖王道:“白衣小儿,你说得话老子爱听,只是老子今夜本没想杀人,都是为那狗道所逼。你说偿命,那狗道杀我座下兵将性命,却又当如何说?你们这些人哪,口口声声英雄豪杰除恶扬善,却不知除得是那般恶,扬得又是那般善?”
老道士骂道:“妖孽,你家道爷倒是想给你偿命,你倒是上来取啊?”
白衣游侠微微一笑,朗声道:“天地一途,人妖有别,妖若不害人,人又岂会伤妖?你那煞炼血云能凝成那般阵势,祸害的人还少了?天地有序,人与妖都需遵守,你既爱慕薛家小娘子,不说人妖殊途,也当守礼而娶,岂可强娶强掳?如此作为,若不是恶,难道还是善?”
“说得好!”
小道士大声叫道,方才他听了妖怪一番话,心生犹豫,只当那妖怪真是为势所逼而伤人,心下更是自责,此时一听白衣游侠之言,心头顿时通明。白衣游侠朝他笑了一笑,目中尽是期许。
老道士雷厉风行,是个火爆脾气,当即又噼里啪啦炸将起来。这回,那妖王许是自知理亏,再不说话,任由老道胡炸乱炸就是不出来。炸得一阵,老道士只得停手,沉声道:“这妖孽躲在湖底,若无避水珠,真是难办。若是茅山郭老儿在此,倒也能手到擒来。”
白衣游侠道:“茅山郭真人极擅水遁,有他在此,自是游刃有余。但是茅山离此足有千里,一来一回至少也得月旬。这旬月之间,若无人看守,这妖怪必然兴风起浪,祸害全城。”
老道士点了点头,面有难色。
小道士叫道:“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他!”
白衣游侠笑道:“若说水遁,郭真人自是天下道门翘楚,但是却非唯他一人,据我所知,宗圣宫极擅五行遁法,不仅有水遁,且能遁土去火。如今,有沉央大法师在此,略施一二,也能将这妖怪擒来。”
“啊?”小道士张大嘴巴,满脸尴尬。
老道士老脸一红,扯着胡子哈哈一笑:“老道可没那等遁土去火的本事!明人不说暗话,这里没有宗圣宫大法师,只有一老一少俩野道,少侠就不要取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