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轻轻松松就抱起柳条,又接过柳枝的竹篮子,听着柳枝一路不歇嘴的唧唧呱呱。也不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多话,其实他们差不多每天都见面,可她每天都说个不休。屋檐下的雏燕长大了一圈,枇杷树多了两片叶子,柳条的牙又长出些,李妈今天买的菘菜比昨天便宜半文。
冯家新买的大房子在九珍巷,这是花石县贵人居住的地方,街面石板都比别处光溜平整些。足有三进,粉墙细瓦,大门口流水价的进出着宾客,喜气洋洋。李春把柳条放下来:“我不进去了,我还有事。”他一个孤儿,谁邀请了他,冯家倒是摆了几桌流水席给下人和闲汉,但他不愿意和那些人混在一起。
柳枝哪里想这么多,他们往日里亲密无间,理所当然自己在哪里他就在哪里。柳枝缠了他半天,最后约了下午从冯家出来她到河边来找他,这才依依不舍的牵了柳条进去了。
“哎呀小枝,你怎么磨蹭了这么久才来,是不是没给我带东西不好意思?”冯娇娇跑得裙子飞起,她的丫头银珠跟都跟不上。今天她哥哥大喜,她也一身红,满头金花颤巍巍的,身子和脸都更圆了,颈子上银项圈换了金项圈,这一切都显示着冯老板的财富与日俱增。
“我在门口和小春哥说话呢。”柳枝把小竹篮递给冯娇娇,女孩儿之间送的礼物都是些家常东西,什么帕子啦糕点啦,里面是她熬的桃子露。
她做了四瓶,用自家店铺里顶好的细瓷罐子装着,两罐给娇娇,两罐拴着红绸子是给冯伯伯冯伯娘的。这几年她接了大部分家务,尤其她做饭的手艺竟然得了李氏的真传,味道着实不坏。柳枝对厨事兴趣浓厚,学了不少小方子,春天枇杷杨梅下来熬枇杷露,渍糖杨梅;夏天里水蜜桃削了皮干净盆里煮了,用细纱布过滤后调蜂蜜喝,喝之前用桶子装了放井里冰着,又香又甜又冰凉爽快。
冯娇娇在她家喝过一次后在她床铺上打着滚、要求每年夏天都给她做两罐子。柳枝说“你家里又不是不会做”,的确,满香楼四季都有不同的香饮子卖。
可冯娇娇就是撒赖般咬定“他们做的都没有小枝你这个味,大概小枝人长得漂亮,东西也做的好吃些。”这个说法柳枝是接受的,自己是长得漂亮嘛。于是加倍用心捣鼓,主动送上门求品尝,乐得冯娇娇见牙不见眼。
俩个好友挽着胳膊,你一句我十句,密不透风的连柳条都插不上话。走进堂内先找到冯娇娇的母亲问好,冯娇娇娘也姓李,花石县李是第一大姓,今天是她收儿媳,一身光鲜,枣红色缎地百子千孙织绣裙看得女眷们啧啧称奇,这绣活精美,小县城前所未见;整整齐齐一套金头面,金光灿烂,分量十足。
柳枝看见自己娘就坐在冯李氏边上,李氏看见两个女儿到了微微点头,柳条连忙依偎到母亲身边。
一圈大人问好下来后小姑娘们到一堆耍,冯娇娇今天是主人,要四处招呼,柳枝就自己找了几个相熟的女孩儿坐一起说话。
“小枝,我看见你在门口和小春哥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儿,他怎么不进来呀?”“他进来坐哪里、跟你坐吗?”说这话的也是个红衣小姑娘,但她一身衣裙却是绸子的,手腕上是个金镯子,比周围一圈人打扮都富贵些。
柳枝直接翻着白眼顶上:“周甜儿关你屁事要你多话、小春哥就是跟我坐就怎样?”她不在乎别人说自己,可特别在意别人说小春哥。
周甜儿是布庒千金,和冯娇娇一样家里都是花石县排得上号的富户,柳枝还没来时就一副气不顺到处找茬的样子。她被柳枝指名道姓骂气得脸都白了,顿着脚尖叫着:“柳枝你少不要脸了,我娘说了李春本来是个无名无姓的野种,正经人家的女孩儿就不应该离他近。你没皮没脸的我才不想管,可你坐在我们中间,别人会以为我们和你一样不害臊呢。连我们的名声都要被你带坏。”
周甜儿年龄比她们都大一些,有十四岁了,她的话让在座的女孩儿都红了脸,却又都不由自主挪开了位置,离柳枝远一点。
柳枝瞄一眼柳条在李氏那里,没有拖后腿的小尾巴就毫不迟疑,她才不和周甜儿打嘴仗、直接撸起袖子冲过去就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