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夏夜,繁星拥着月亮。
静谧的角落里时不时传来夏虫的浅吟低唱。
忽然,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这片宁静。
“啧——!”
“磨磨蹭蹭的,动作给我麻利些,仔细着些!”说话的人是个小领头太监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虽然极力压低了嗓音,但依旧掩盖不住他的嗓子尖细而难听,活像公鸭被剌了嗓子,“像你这样,天亮都干不完活!耽误了时辰有你好瞧的!”
他嫌弃地站在一旁,小手叉着腰,瞪着小眼珠子,时不时指手画脚一番。
“是、是……明白。”被指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收拾恭桶的吴适闲。
大半月前得知是心病的他很快克服了心理障碍,或者说是找到了和身体抗衡的办法,本来身体状况还是不允许他干太重的活。但他还是马不停蹄地联系了能提供他入宫到夜香的人——史守。
令人更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普通的倒夜香太监身份竟然还要花不少银子,如果他真的像别人一般靠它来维持生计,那得不吃不喝一年多才能将这本钱赚回来。
而且史守拿了银子后的态度和没有拿到银子完全是两个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到夜香那么苦,哦不,是那么臭!毕竟不是人人都是皇上皇后皇子,都有条件那么讲究,什么扑香灰放熟枣子掩盖臭味。自己也是上完就不管了,哪里知道处理这些那么辛苦。
唉,吴适闲郁闷至极,自己的人生怎么老和这些沾边,他一时都说不上来这猪粪和人粪哪个更臭。
吴适闲那唯唯诺诺不敢过多言语的窝囊样让石守不免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吓唬有了效果。
态度一转,他假意着苦口婆心道:“唉,别怪我对你严厉,其实——我都是为了你这小身板好啊!
“在这宫里谁干活不是战战兢兢地生怕做错了事情。
“你啊,这份活着实可能是为难你了,不如,你还是先等一等?等我找人重新给你安排份轻松的差事,咱就不受这个苦了。”
要不是吴适闲也是在这尔虞我诈的职场里待过,还当真要被这人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所欺骗了。
史守心里打什么主意,从刚来的那几天吴适闲便心里门清了。不就是银子到手了便费尽心思地想赶人走,以便赶忙安排下一个像“他”这样的想入宫的人来顶这个好位置再狠狠捞上一笔吗。
故意一开始将最脏最累的活给他干甚至将两个人的活都安排成他一个人干,又美其名曰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这其中打的就是让人知难而退的主意罢了。
现在瞅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开始换上一副嘴脸。
可是眼下说得好听,安排份轻松的活给自己,到时候谁知道呢?吴适闲内心冷笑一声,表面上却还是唯唯诺诺的十分恭敬谦卑。
原因很简单,他在等一个机会。
倒夜香没有他想的自由,尤其是这个石守盯他盯得很紧,生怕他一不留神私自将桶里那玩意儿偷了运到外面当肥料卖了。
别看这等排泄污秽玩意儿宫里头人嫌弃但对地里的庄稼来说可是好东西,那就是天然的肥料,尤其是当下庄稼收成困难,这玩意儿也更值钱,拉到城外那就也是不少人争抢的“紧俏货儿”。
所以连着几日吴适闲硬是在史守眼子底下老老实实的干了活,愣是没有找到什么机会。
现在他自然更不能走了!不然这几日受得苦不是是全白费了!
“劳史大公公费神担心了,但——小的自小就过惯了苦日子吃惯了苦,这点苦对我而言实在是不算什么。”
“哼——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史公公,叫我守公公。”什么石公公,屎公公,他最讨厌别人这么叫他了。
史守眼睛一白,恨不得只用鼻孔出气,阴阳怪气道,“那你便好好生干着,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这就是典型的翻脸不认人。
没有回话,吴适闲只是继续干着手头的活,他憋着气,一言不发地将一个恭桶里的混成一团的“黄汤水”收集到一个大桶里。
虽然蒙着面巾,可夜香倒落的一瞬间,底部已经“沉寂”的“黄白”被“唤醒”四溅飞起,虽没有跃过桶面,但眨眼间夜香味儿便直扑吴适闲的面门,避无可避,就算戴了面巾也无法阻隔气味通过鼻腔直冲大脑。
吴适闲忍住干呕的冲动,将带来的洗干净的桶放置原处。
他知道他必须忍住,等取得了史守的信任一切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