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冷眼瞧着二人,啧啧摇头,“何苦如此负隅顽抗,本官说了,本官办事要依凭证据,只要你拿出证据,拿出证据一切都好说。”
此时,身旁一书吏忽然近前俯身,递过一叠物事,悄声道,“大人,犯人家属呈上的证据。”
高海狐疑接过,低头一看,神情初时一怔,双目微亮,似是暗喜不自胜。
这高海倒是一个光明正大的贪官,贪的明明白白,毫不遮掩,见了银票整个人都精神百倍了。
书吏指向堂下栅栏一侧,高海随他望去,只见一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冲他点头微笑。
辰良笑罢,又指了指堂中二人,拍拍自己袖袋,再次示意。
高海于是清了清嗓子,摆摆手,喝停衙役。
刑杖一停,贺奔立即接住谢玿,只见谢玿勉力倚靠着他手臂,下唇早被她咬出血痕,后背更是惨不忍睹,一双炯目却仍如炬,抬头看向高海。
高海敲着公案说,“这就对了嘛,本官就只是要证据,证据拿出来,本官才好论断是非嘛。”
岳松却高声嚷嚷,“高大人!凶犯没有招供,怎不继续用刑?!”
却听“啪”一声,高海一拍惊堂木,喝道,“本官自有决断,公堂之上哪容你对本官指手画脚!”
岳松一噎,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吴英,只能暗暗握拳,背地里啐了一口。
高海想了想,翻了翻公案文书证据等物,又道,“只是...这证据不足啊,要不...押后审理吧,暂且把嫌犯关入大牢,待本官查明真相,再行处置。”
他正要施号发令,却见书吏又与那栅栏外的年轻人耳语交谈了起来。
须臾,果见那书吏依样过来对他附耳低语,又递了一叠纸物,外带一件硬物。
高海瞧着那叠纸物自是满意至极,但他拎起那件硬物,却见是一枚已经坏成两半的如意锁,结合方才书吏之言,他瞬间眉开眼笑,顿时拍桌停审,只说是据所陈证供,此案颇多疑点,暂且将嫌犯关押在渔阳客栈,派人严加看守,便让衙役击板退堂了。
岳松眼尖,瞧见高海手中物事,问道,“那是...”
“钥匙。”
忽而,大堂上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
众人回头,却见内堂走出一个人来,白袍窄面,其貌不扬,身形倒是瘦长潇洒。
这人正是如今川穹山的二当家,吴绪。
吴英见吴绪过来,赶忙给他让座,心底确是纳罕,原本吴绪说是今日不来的。
吴绪口中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懒洋洋坐下了,一双眼睛看着堂下狼狈不堪的谢绍,看了良久,苍白手指动了动,瞧向高海,“高大人,嫌犯而已,没必要动这个大刑吧。”
高海此时那还顾得上管吴绪说什么,点头漫不经心道,“啊,正是,正是。”
吴绪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岳松却听到了吴绪说的“钥匙”二字,虎目乍亮,冲口而出,“大人,既然东西已经找到,可归还我派了吧。”
高海却收了那物,严肃道,“此乃本案重要证物,自然要交由县衙专人保管,岂可随意赠人!”
岳松大怒,众人也呼喝起来,却被一只手拦住。
那只手略显苍白,却似有千斤之力,拦住全怒而动的岳松与身后川穹山众弟子,竟似不费吹灰之力。
吴绪收回手,仍是不紧不慢的起身,和声道,“本案还未完结,证物自然交由高大人保管最为稳妥,我派全然信任衙门,不敢妄动。”
岳松听他如此说,却只憋着气,不便发作。
高海满意捋须,笑道,“吴当家大仁大义,川穹与虎威有你执掌,渔仓之福。”
吴绪点头微笑,也不接话,只又看着辰良与贺奔扶了谢玿出门,也率了众人径自离去。
方才辰良来的还算及时,一顿板子下来,贺奔倒还好,他筋骨强健,与以往所受重伤相比,这点皮外伤也算不得什么。
谢玿还能对扶抱着她的怜音挤出一缕笑意,但瞧着她从上到下狼狈不堪的模样,怜音只是咬着牙低泣。恭诚伯爵府金玉华贵的小爵爷,谢玿此生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咬破的嘴唇阵阵往喉咙里倒铁锈味,反正吐也没气力吐出,她索性全部咽下去,尝到那腥味,没心没肺的扯了一下嘴角,气若游丝喃喃,“根本不是甜的。”
不过走出县衙几步,只听有人打马驱车至了近前,赶车的人吆喝一声,马车停了。
那声音即使只是一个气音,她在半恍惚中也识得是谁。
她猛地咬紧了下唇,十分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