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隔日一早,赵元冲隐约听到门外说话声,立时就清醒了。他不好于赖床,凡事自制自持,已成了习惯。揉着眉心开了门,只见院中是辰良,张口便问,“什么事?”
辰良见着他醒了,忙说道,“刚才差役来传了话,没甚要紧事,殿下您要不再歇会儿?”
赵元冲疑道,“没甚要紧事?”这渔仓县令贪财好功,上行下效,整个县衙大小吏皆恶肠恶肚,又有川穹山相挟帮衬,今日怎的这样好脾性,来传了话便走了?
辰良解他疑虑,自答道,“来的不是县衙差役,是允州知府的人。允州两大门派先后险些灭门,昨夜允州知府半夜到的渔仓县,看过高海漏洞百出的卷宗堂录之后,连夜验看了程海兆尸身,今早得了结果,说程海兆虽受掌力重击,内伤颇重,但要命处却不在此,却是被人以指力掐断颈椎而死。那允州知府将高海好一通训骂,说高海勾结江湖人,屈打成招,贪剥苦主,要重审郑则与程海兆一案。现在程海兆的尸体还在县衙大堂放着呢,州府官兵寸步不离,川穹山的人早上都快气死了。”
“又说虎威镖局藏库虽牵涉甚广,但毕竟属于郑家所有,差役来告便是为了此事,说是今日午时允州知府传所有涉案人到虎威镖局开库验物。”
“噢?”赵元冲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意外,也生了些兴趣,问道,“允州知府现在是何人?”
“允州现任知府叫李忠达,永狩四年二甲进士,曾在京城屯田司任职三年,后外遣做了允州运城县的县令,七年前因剿匪有功政绩卓着才升做了允州知州。殿下您忘了,那次陛下还赞他为百官忠勇之楷模。”
赵元冲想了想,“是他啊。”继而想到这国运朝势,不禁又道,“这些年成周流寇盗匪猖獗,只可惜官员大多昏弊懦弱,鱼肉百姓搪塞上面他们倒是精明的很,到了这事上,却不见有哪个能真的有些功绩的。这李忠达倒有几分胆色。”
辰良也点头,“这允州知府确实要比那高海明事理些。”
随后,众人洗漱用饭,及至中午,留下老管家和怜音照顾谢玿与小蟠桃,其余人都略做准备出发去往虎威镖局。
谢玿换了药,撑起身子看屋外阴沉天色,问怜音,“贺奔回来了么?”
怜音拧着帕子,给她拭方才换药时疼出的汗水,边道,“早上就回来了,一起跟着去了。”
“噢,”谢玿点了点头,又问,“那个李忠达人怎么样?”
怜音忽然笑出了声,瞧着她。
谢玿揉揉鼻子,脸色微红嘟囔,“我不放心。”
怜音笑道,“现在最不让人放心的就是你了,殿下行事谨慎又周全,旁人若想害了他也是不容易的。”
谢玿却叹气,“他被人害的还少么?”
她这是想起京中朝堂那一滩恶海险波了,那局势何时稳定究竟最后鹿死谁手谁也不知道。权利倾扎之下,很难说谁能真正从始至终手不沾血两袖清风,她在这方面倒不惯于死钻牛角尖,不过心疼他罢了。
怜音给她擦净了汗水,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忽然说道,“等到了允州府,不如去首饰铺子里看看?”
谢玿捏了捏自己嵌着珍珠的绦带,说道,“不必了吧,几条绦带路上够用。”
怜音道,“不是绦带,是首饰。”
谢玿一愣。
怜音笑着睨她,“莫不成做了我们的王妃,倒给殿下省着盘缠,连脂粉首饰钱也舍不得用了?”
那本来浅浅的腮边红云眼见的漫上了耳廓脖颈,谢玿结结巴巴指着她,“你你你...”
怜音大笑,“有些事我自然是早就清楚的,何况,昨夜都和我们殿下...”她明眸转动,瞧着枕边赵元冲换下来的外袍,刻意拖长了声音,“怎么能不认账呢?”
她粉面含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在脸上看着虽是可爱,却更显促狭,谢玿噎了半天,面红耳赤,只在她脸颊上轻轻拧了一把,笑道,“小小年纪,古灵精怪。”
怜音掩口道,“你倒还比我小几岁呢,我倒想着,到了允州后买了罗裙钗环胭脂水粉,将你好好打扮起来,瞧瞧是怎么样一个标志的大美人呢!”
谢玿却挥手,“别,别,千万别,万一叫人认出来,岂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