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探着唤道,“阿玿。”
却见谢玿只是朝他挥了挥手,指的正是门外的方向。
他亦是难过,然而他进一步谢玿躲他两步,始终是不愿回头看他一眼,最终只能叹息离去,替她合上房门。
听得他脚步声远去,谢玿微蹙的眉心舒展,越来越压咽不住的鲜血从口中喷薄而出,雨点般铺洒打遍眼前地面。她抬手,未去拭唇边鲜血,而是拭去了眼角不知何时流下的几滴眼泪。
她拂着胸口,那前所未有与外伤不同的剧痛十分陌生,此时也已知道定然受伤不轻,本欲出门唤大夫,可方走两步,只觉眼前一黑,竟一头栽倒下去,不省人事了。
另一边,赵元冲踱步回房,见更深露重,房门口却站着一个人。
走近看了,才知是鸿柔,正捧着一些衣物,如一朵玉兰花般娴静雅致。
赵元冲推开房门,鸿柔也径直走了进去,将衣物放在一旁榻上。
赵元冲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鸿柔温声道,“我见殿下此次外出随身用度十分精简,备了些换洗的贴身衣物给殿下送过来。”说着,挑出几件,似是寝衣,置于屏风后沐浴处的衣架上。
赵元冲兀自斟茶喝水,也不理会。
鸿柔置办好一应物事回身,只见他长身玉立站在窗边,微薄的广袖外衫下隐约可见腰身精窄、肩平骨瘦,在微光中不动声色的俊美脸庞叫人看看看着就痴了。
赵元冲眉心拧着,似乎在想些极其为难的事,茶盏贴上口唇,他唇缘微翘,那点弧度一触一碰间,仿佛只点在人的心上,不禁让人心旌摇荡,魂驰神往。
鸿柔侍在一旁。从他手中接过杯盏,动作轻柔煮水添续,却见赵元冲轻轻挥手,示意不必了。
此时夜色浓重,月色透过窗纱笼在室内屋角,铺成开泻做一片温柔。鸿柔放下茶盏,玉指纤纤攀过赵元冲墨蓝色的衣襟,就要替他退下外袍,柔声娇语道,“殿下,夜深了,让柔儿服侍您安歇吧。”
鸿柔正要为他宽衣解带,素手却被赵元冲按住,她一怔,含羞不解的抬眼看向他。
赵元冲目光似乎透过窗棂看向了某处,沉声道,“今次不可,柔儿,你回去休息吧。”
鸿柔顺了他的目光,却见窗纱外月流一地,什么也没有。她是温柔聪慧的女子,清闲贞静颇识大体,又善解人意。一句“是怕谢姑娘察觉么”猛省般咽下肚中,只是暗暗轻叹一声,就要欠身告退。
但犹豫再三,她咬咬唇,还是多口说道,“殿下...殿下可想过,要怎样安置谢姑娘?”
赵元冲眉头拧蹙更甚。
鸿柔声音婉转,目光幽幽望向他,继续道,“殿下初次对柔儿情生意动时,就曾说过,柔儿的眼睛很像‘她’,这个‘她’,现在想来,自然指的是谢姑娘了。”
赵元冲不作声,却是默认。
鸿柔道,“可殿下也知道,谢姑娘与我等不同,她虽聪明伶俐,但于男女夫妇俗成之事全然不通,且于情爱一事,怕也是宁断不屈过刚易折,柔儿知道殿下待她情深,只是这样的人,往后...到了那时...如何相与相待?”
赵元冲初时只是听着,等听到“过刚易折”四字时,心头陡然一震。
半晌无言,他挥挥手,只叫鸿柔退下。
鸿柔再次轻叹,欠身告退。
屋内,赵元冲坐到床边,从头上取下常服束发的银簪,正要放在桌上,但瞧见那银簪样式不由恍惚出了神。
宫中发簪多用金玉材质,这只银簪是旧时阿玿自己做的,徒手用银丝扭曲盘绕,雕刻打磨,最后嵌了一颗玉珠,做成只余数片叶子的老树丫状,远看别致,近看却有些粗糙。但只凭她双手做成,显是不易,中途更被划伤割伤好几次,只为彼时七夕,借“堂弟”之名送给暗暗心悦恋慕的皇兄。
手中摩挲转动半晌,心中却愈加烦躁,遂将之置于桌上,收整洗漱后又辗转半晌,才阖目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