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玿咬紧下唇,心中悲恸不已,脑中瞬间闪过很多画面,是之前那些隔阂疑忌,又是那晚争执不退的决绝,转而又是当初决意全心交付的悱恻之心,终于无法抑制,泪如雨下。
赵元冲此刻只能笨拙的低头吻在她额头上,柔声安慰,“没事,没事阿玿,别怕,有我在。”
结果这一动作,两人又扯动藤蔓、滑落数尺。谢玿只得乖乖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如今她有伤在身,一身轻身功夫也无法施展,这样境况生平仅见,内心焦灼。她微伸手试着发力攀了攀岩壁,刚一运功就觉心口一滞疼痛难挡,内劲却全然无法凝聚,她还未说什么,就听赵元冲喝道,“不准勉强!方才对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么?!”
她此时却与方才心境不同,赵元冲如此疾言厉色她也不再生气,居然乖乖收了手,居然道,“嗯,好,不勉强”。
那一颔首的乖巧也是赵元冲生平仅见,纵是在如此危难时刻,他也心头一荡,蕴处温柔涟漪,于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过了片刻,赵元冲忽然轻声道,“阿玿,你试着伸出手来抱紧我,我...手麻了。”
谢玿一惊,这才又看了看赵元冲左肩的伤处,那里血迹已经湿透外袍,蔓延到了整个上臂。她心中一痛,含着泪点点头,轻轻伸出手抱住赵元冲的腰。
然而就在瞬间,这一挣动又让两人有下落得趋势。赵元冲一咬牙,体力透支的手臂又揽紧谢玿,中箭处顿时血流如注。
谢玿无声的抬头望了一眼。这条藤蔓根本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时间久了必定会断。而就算能一直这么悬挂着,赵元冲的左臂和右手也就要废了,到时候,还是一样的结果。若是没有自己,那他还能顺着石壁爬上去。
这么一想,她心中一横,凝视住赵元冲片刻,轻声道,“皇兄,凤冠霞帔是什么样子?我其实...近来一直在想这件事,我想要竹叶暗绣的底纹,金线的镶边也要竹叶的...还想要上回南陈送给皇后的那颗巨大海水珍珠,你能帮我借来么?”
赵元冲皱了皱眉,看着她,不说话。
谢玿忽然对着他凄然的笑了笑,就伸出双手去轻推他的胸膛。
“谢玿!”
赵元冲猛然间低喝一声,这一声几乎有泣血凄绝之意,震得谢玿一时僵住。
两人相识数年,谢玿知他表面宽和,知他刚硬决绝,知他深沉睿智...却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惊惶的表情,没见过他如此颤抖绝望的声音。
“谢玿!你敢!你要敢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你!你若跳下去,我绝不在这悬崖上多待一刻,天涯海角,幽冥地府,你别想离得我远了!!”
说罢,左臂更加用力,掐的谢玿骨肉生疼。
此时方知情深情浓到几许。
纵有旧欢新怨,觉来惊断,寻郎去处,生死相从。
谢玿埋下头,泪水却瞬间汹涌夺眶而出,从脸上滑下去,和赵元冲左肩上狂涌不断的血一起落进万丈深渊。
“阿玿,”赵元冲喘着粗气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再试着抓紧我,小心些。”
谢玿小声应了一声,这次越发小心翼翼,将放在他胸膛上的手慢慢移到他身后,再缓缓收拢手指,紧紧抱住。
赵元冲渐渐松开左手,心惊胆颤。
还好,这次荆藤没有再往下坠。
两人皆长吁一口气。之后,赵元冲用空出的左手同样牢牢握住荆棘。
他蹙了蹙眉,一咬牙,双腿微微一使力,蹬在崖壁上的一处突石上。然后,以此借力,减轻荆藤的下坠,双手交替上移抓紧藤蔓,竟安全无事的往上窜动了些距离。
赵元冲心中大喜,于是,继续用此方法,借着石壁上的缝隙和突起,一点一点,两人缓慢移动。
每向上挪一分,荆藤上鲜血淋漓的部分便多一段。谢玿几乎不敢再看那双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双手,赵元冲每次抓紧藤蔓再放开,那些倒刺如同钩进了她的心里,那种痛是带着令人奔溃的恐惧。
她紧紧拽着赵元冲的衣服,偶尔抬起头与他月光下依然点漆般的眼眸相遇,其中的坚定与坦荡,如情似水,千金不换。
于是,垂下头,轻抵他胸膛,无语费泪,一时情思难收。
等两人摸索攀爬上断崖,天光已经微亮。
赵元冲几乎是仰面栽倒在地。
谢玿看着他半个墨蓝的袍子几乎都成了血色,语不成声,“皇兄,皇兄,你怎么样?”
赵元冲撑起头,勉励笑了笑,“没事,死不了,不要担心。”说完,抬起自己的手抵在唇边,与之前贺奔相同做法,双唇口舌稍一用力,便是几声清脆的鸟叫响起。
未过多久,林中风声隐动,贺奔便从林中跑了出来,远远便见神色急偟,一看便知这一晚也是好找。
身后紧接着使出一辆马车,襄儿和怜音一同驾着车,一旁还有辰良,左腿中箭,衣衫凌乱狼狈不堪,都是一脸急色,见两人情状皆骇然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