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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集体,赵三拄着拐杖,看着前来报名的人,络绎不绝,心底的阴霾逐渐散开。
正此时,大门外进来几个人——
衣着打扮都比较朴素,戴着草帽,穿着解放鞋,像是农民。
但是!
他们的身上,太过干净,衣服不仅没有褶子,还没有洗不掉的老污垢,一看都是新衣服。
赵三活了半辈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异样。
他拄着拐杖,一跳一跳上前,道:
“几位同志,打哪儿来的,有啥事?我是咱们赵家垣的村长,赵三。”
说着,他给众人挨个发烟。
奇怪的是,前面三个接烟的人,都稍稍迟疑了一下,似是下意识瞟一眼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男人。
赵三眼皮子一跳!
乖乖~
不会真给司辰说对了吧!
县里新上任的一把手,带着县委领导班子的人,来我赵家垣了?
这架势,像是微服私访?
赵三又凭经验判断,那个气场最强的男人,十有八九就是一把手!
不然,前面三个人,接烟时,何必看人家?
官场就是这样,凡事不得先仅着大领导?
“你好,赵三同志,我们是市里农业部门的,下乡来采风,我姓毛。”
其中一人,主动上前跟赵三握手,开口道。
赵三近距离一看,顿时心内惊呼一句,卧槽!
这不是司辰五姑父,毛一鸣?
跑不了了,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一定就是新来的一把手,李富民。
赵三之所以认出了毛一鸣,乃是他前些天刻意去了一趟赵荣老爹家。
赵荣是县里罐头厂的厂长,他老爹家一进门的显眼处,有一个相架,上面有很多赵荣跟各种领导的合照。
毛一鸣跟赵荣的合照,自然也在相架上。
“你好,毛同志。”赵三压抑住心底的激动情绪,双手跟人家握手:
“我们正是农忙季节,不知道你们,要采啥子风?”
但是,握手的力度,出卖了他的激动。
“就是,调查了解一下。”毛一鸣四平八稳,不显露半分情绪:
“今年的麦子,亩产有多少?”
“800斤!没得问题,别说元孟县了,就是整个省,都没有我们这种产量!”
赵三得意极了,这是大实话。
“我听村里游走的那些气象员播报,说是,大范围降雨要来了,能收割完吗?”
赵三犹豫了。
“能收完个锤子!”赵谚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哎!你个虎小子,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赵三险些急得跳脚,呵斥大儿子。
“爸,您有空赶紧给县里农资公司的打个电话,催一催,收割机、脱粒机到底啥时候买回来。”
赵谚急匆匆去角落里搬柴油:
“眼看就剩三天了,司辰兄弟就算不吃不喝只开收割机,那也不可能把剩下的麦子收回来!”
“人家司辰一个外村的,就算是为了挣钱,都快把命交代给咱村的麦子了。”
“您有空陪这些劳什子的采风专家嘚吧嘚,不如干点正经事。”
“司辰说的对,没有第二台收割机支援,咱赵家垣的麦子,指定有一部分人的要烂在地里头!”
赵三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
急得他啊,冷汗涔涔直流,骂道:
“收割机是那么容易买回来的?不懂别胡咧咧!”
“人上面领导说了,实在是农忙季节,各类农机货源都紧俏。”
“哪怕去市里提货,都没有。”
“收割机,收割机,那是念一念就能有的?”
“采风专家”队伍里,农机局的局长,比赵三还冷汗涔涔!
不是他不作为,实在是情况属实。
昨天,他都让跑腿的人,火速去省城了,就盼着省城有!
人群里的毛一鸣跟李富民,不动声色将这些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谱。
“呀!完犊子了!”赵谚一声惊呼,提着半桶柴油跑过来,急吼吼:
“爸,没油了,我得去一趟加油站。”
“去!快去!”赵三心想,总算能打发这瘪犊子走了。
“可是,没油票了,这些柴油,将来都是要跟司辰结算的,总不能,给人家打6毛钱一升的油吧?”
有油票三毛钱一升,没有,六毛钱一升。
赵谚的话,已经让赵三弃疗了。
他无语望天,冷飕飕一句:“司辰大气,不会在乎这三毛钱的。”
“在乎!咋能不在乎?”赵谚较真极了:
“司辰那机子,加满至少得10升,这就是三块钱。”
“机子还连轴转,用不了三个钟头就得加油一次。”
“每天转二十一二个钟头,那就得加七次油,三七二十一块。”
“没油票,那不得42块?”
赵三呆愣了,指间燃烧到烟蒂的火,把他手指狠狠烫了一下,才令他回神:
你个坑爹玩意儿!上学时候,你算术要是有这么好,老子指定供你念到初中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