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天气比昨日又凉少许,秋草沾露,薄薄的晨雾也终于迫近乐安镇边缘。
许折梳洗好,不急不忙地端着碗绿豆粥,站到外头与邻居聊起了天。
他的住处往西是大片的良田与树林,东边也只有这么一户邻居。
笑谈之中,许折远远望见一少年抱剑而来。
是许航。
许折心中流过一阵怅惘,还是……走上那条路了吗……
七十余岁的老头顺着许折的视线看去,然后端着米汤笑着走开了,“你忙。”
许折点头,说:“中午我给你送些南瓜吧,家里长多了,你叫孙女做些汤。”
“哎,好嘞!”老头驮着背回家去了,然后迈着不便的腿脚跑到自家地里,搂了一篮子芥菜送到了陈小青手中。
许航身穿儒衫,长发不束,抱着一把木剑,脚步很轻。
他沉默着自树边走过,老树无风自动,抖落数片青黄的叶,叶子落到他肩头,他全然不顾。
他走过来,站到许折身边,第一句话就洒脱无比:
“这是我最后一次穿这身衣服了。”
许折用筷子从碗里挑了颗绿豆,放进嘴里,细细嚼完咽下去,然后握着筷子轻轻给了他一拳。“不念书了?”
“念,”他笑笑,“只是换本书。”
“哦。”
许航望着许折,道:“我此次来找你,是来道个别,我要去修行。”
“往何处去?”
“长安以北。”
“何时走?”
“今日。”
“院试成绩还未出来。”
“过,于我无益;不过,徒乱我心。脚下已现通衢,再教功名遮眼,下下之举。”
“你父亲那边呢?”
“已经谈好了。”
“那,何时回来?”
许航顿了一下,道:“长安雨顺,鸿书南来。”
许折微微颔首,同时仔细打量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抱剑少年。
突然之间,他觉得许航长相其实很好看,清清瘦瘦,眉目干净,五官天成,身高也与他相仿。
尤其是他抱着木剑的站姿,很像一位许折曾经接触过的女子。许折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只记得她抱剑的婷婷之姿。
许航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许折,我爹昨日向赵县丞家提亲了,她不同意,还问我是不是有病。”
“哦,虽在意料之外,但于情理之中。”
许折点点头,喜闻乐见,令人舒适,建议加精。
“你这表情好像……幸灾乐祸?”
许折严肃地板起脸:“我许折,不是这种人。”
“算了,我来的路上听说许成灰死了,就是那个雇赵卜住来我家武馆闹事的那个家伙。”
“死了?”
许折一愣,随即又释然了,此事似乎早在许成灰被野猫吃掉小弟弟后,就已定格了。
“嗯,听说两个眼珠子被人挖了,全身上下的皮肤都被藤条抽烂了,死的很惨。”
许折又回想起了那日许成灰与他父亲来到自家,求他帮忙作弊的场景。
许成灰当面的非人言论,然后被他几巴掌打的鼻青眼肿……到了后来许成灰莫名地就太监了,再后来他父亲来求他,放过他儿子……
随着许成灰的突然死亡,他与许成灰之间的过节,似乎瞬间烟消云散,成了过往。
许航站在许折对面,站了好一会,终是相对无言。
“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