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比东想了想剑的名字,主动叫它。过了这么多天了,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心里准备来面对谌独月的死去,可再次开启帕帕拉恰,看见她的佩剑的时候,依旧难以控制内心强烈的思念与希冀。她此刻是如此地想听一听那个聒噪的小老头用贱兮兮的声音告诉她事情还有转机。
“你……我唔唔唔唔……不……唔……”
她如愿所偿地听见了参商说话,可却没有听懂,比比东皱起眉头。
“你说什么?”
“唔唔唔……行,快……唔唔……”
这回她听懂了……才怪。只是她感觉到了,空气中有无形的电流涌动,湖面被解离,颗颗粒粒细小的水珠缓缓升起,被凉风勾带着不知不觉就浸湿了她单薄的睡裙,勾勒出完美得令人血脉喷张的曲线。
不过眼前的天青牛蟒显然不是会欣赏人类身体之美的魂兽。它抬起牛首,青色的巨瞳缓缓张开,浑身的青色鳞片从前往后依次张开依次合拢,发出雷动的碰撞声,它以蛇身的阴暗之美,散发着至凶戾,至伟岸的威严,属于龙的威严!
比比东抬头,看着这庞然巨物扭动身躯,在山之狭挣扎,发出刺耳的咆哮,剑锋也不甘示弱,压制着它一路下坠,就要坠入湖里。
“难怪……”比比东看得痴了,她轻嗅着这种异曲同工的神的气息,喃喃自语。
“啊……唔唔唔擦!坏女……你别……老……不……了!”
参商不知所云地吼叫穿透阴蕴的雷响,比比东这次听懂了。
比比东眼眸一黯,瞳孔中缓缓张开一扇门,无尽的黑暗涌出,她猛然抬手,一丝说不上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诡异声响。
天青牛蟒感知到了危险,那个诡异的响动不知在何处,只是在极速接近。它身躯一盘,牛首收缩,不再同参商挣扎,双瞳死死地锁定岸边那道曼妙的身影。
比比东仅仅是维持着那个简单的抬手姿势,天青牛蟒忽然就打了一个寒战。它明明在看那个女人,看到的却是无尽的深渊……好像她所站的地方,就是无尽的深渊。
所谓遇水化龙,长尾接触水面的一瞬,天青牛蟒猛然从比比东的凝视下找回了一分自我意识,只是还不待它作出进一步反应,下一瞬,一柄黑色的飞镰冲出水面,在它身躯腹侧划出殷红的血线,电光火石之间,飞镰从下颌直插牛首,弯月一般的利刃狠狠地钩进它的喉咙,穿透肌肉,击碎喉骨,死死地卡在它的后颈里!
天青牛蟒说不出话,它眼球缓缓下移,这才看清飞镰尾端拖出锁链一般的黑雾,另一头正握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比比东曲掌一握,反甩飞镰,天青牛蟒顿时被扯动向前匍匐,巨大的身躯坍塌下来,牛首狠砸在岸上,又被拖行数米,将将停在比比东的身前,独留长尾在水中飘摇,转眼湖水已是腥红一片。
奄奄的鼻息近到可以直喷在比比东的身上,比比东挥开她们之间的雾气,抬头看向那对忽明忽暗的青色眼睛。
天青牛蟒的口鼻不住地渗血,最后那双青色的眼睛也逼出了鲜血,只是此刻,那来自龙脉高傲的双眼中没有魂兽对死亡的恐惧,亦无龙神对人类的仇恨,它看向比比东,尽是悲悯。
比比东透过它的眼睛看见了最后的画面——那整个世界都在下雨,天空中的瘦弱的人影扔出长剑,缓缓抬头,苍天有泪带走满脸的血污,她张开双臂,拥抱雷霆……
“我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她活着!”
小舞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天青牛蟒亦看到了最后的画面,它以龙神的意志执行灭世的雷霆,小舞选择献祭,她的身躯一点点散去……
天青牛蟒竟流出泪来,原来它的悲悯,亦在悲悯自身。
比比东将手中的黑镰收紧,一点点紧逼着天青牛蟒出声,偏执地重复着问句,“只要你说……她还活着,我就不杀你。”
刺入它咽喉的罗刹魔镰一点点向上,一寸寸向里,突破咽腔,向后脑深入……
动……手……吧……
天青牛蟒嘲讽般地挤出了最后的三个字,永远地阖上了眼睛。
罗刹魔镰紫黑之光大盛,它吸食着无比庞大的能量,顺着黑锁向比比东的体内输注,而天青牛蟒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衰败,最后成为一具矗立在河岸的完整白骨。
一个耀眼的红色魂环分离出来,在比比东眼前旋转,等待着它的主人。
当啷——
原本插在天青牛蟒身上的参商从骨缝中滑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拉回了比比东不知飞向何处的思绪。
“呃……”
参商在地上扑腾了两下,就像一条不小心上岸的鱼往远离比比东的方向努力蛄蛹,“你、你、你别看我啊,总不能我家主人刚走你就打老夫的主意了吧!我看这个十万年魂环也挺香的,你先将就着用……”
“我想听你说……”比比东看着它,轻声道。
“啊,说什么?你不是嫌我吵吗?”
比比东眼神一沉。
“哦哦哦哦哦,我知道哩我知道哩,我知道说什么哩!她没有死!”
压迫感瞬间消散,比比东浮起一丝微笑。
参商不愧是活了这么久的老妖怪,确实是有点子机灵在身上的,它褪去前言那随意胡诌的口吻,认真而笃信。
“我相信主人,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