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捧起的希望,调换成绝望。
斑纳德脸上满是挣扎,忍与不忍,在他脸上交汇。
他死死的握着手中的长剑,痛苦的煎熬着。
想要回避,无法回避。
想要前进,不忍前进。
他勇敢,甚至有着至死不渝的信念。
但这个世界回馈的只有满满的恶意。
越坚持,越深陷。
越前行,越背离。
放弃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但他是神圣的骑士,便永不会放弃。
最后斑纳德握着剑,从眼前划过。
两道血痕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承认了自己的软弱,不忍,所以他刺瞎了自己的双眼,不再看见。
而举起的剑,则是他最终的决心,忍下不忍。
斑纳德握着剑,踏步而出。
鲜血从他的眼角滑落,落在地上,一如当初血骑士被刺穿胸膛,依旧前行的样子。
他们同样坚强,不同的只有方向。
……
“你到底是谁?”苍老的声音从干枯的手臂上传来,带着无言的愤怒。
它已经在暗中试图唤醒斑纳德了,但是它的所有手段全都没有丝毫效果。
它的声音传递不到他的内心,哪怕所有的圣骑士都有着拒邪的心灵钢印。
有着神圣的信仰之锚,但是它依旧切断了他和班纳特的沟通。
它知道它在蛊惑他。
但它却无法指引勇敢而坚定的苍生与神的骑士走向正确的道路。
“你猜?”回答他的只有暗中风的轻笑声。
莫陌与血骑士在大厅中激烈的战斗着,总体上他依旧处于下风。
但并非没有胜机。
可惜时间上不允许他拖下去了,如果换个地方,他肯定不介意与血骑士真正的分个生死。
但这个地方不行。
因为他们已经战斗了足够多的时间,但夜白连雨她们还没有反应。
这些情况全在告诉莫陌,时间不站在他们这边。
无头骑士与那只干枯手臂,不会无故出现在这里。
不论他们是为了线索还是为了他本身,都会做充足的准备。
而这种准备足够威胁他与林恬的性命。
当然也许无头骑士也只是在拖时间。
它在拖夜连白雨她们的时间,也在拖血骑士解决自己的时间。
但莫陌并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这种可能上。
无论如何,最优的选择永远是先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因为这场遭遇不是他们想要的,而是敌人想要的。
在自己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去迎合敌人的谋划,这在莫陌心中永远是下下之策。
所以在班纳德走进大厅的时候,莫陌果断抽身退了。
他不知道班纳德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既然知道斑纳德身后有着另外的东西,那么信任和斑纳德,就永远难以画上等号。
敌人的敌人未必是你的朋友。
莫陌退到了林恬的身边。
此时他浑身散发着热气,就像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恶鬼缠身与郝朱灵魂之石产生的负担,让他的整个身体的能量都在燃烧。
这种燃烧的效率超出了地球上所有的减肥手段。
如果地球上有这种手段,必然会成为所有肥胖者的福音。
莫陌剧烈的喘息着,他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的无头骑士。
然后缓缓道:“不用管它,我们先撤。”
无论对方有着什么目的,既然自己没有碾压对方的实力,那就先跑为敬。
对于莫陌的判断,林恬没有流露出丝毫质疑,她提着莫陌撒腿就跑。
其实她比莫陌更加慎重,要不是莫陌还在打打打,让她走不开身,她早就就溜了。
干枯的手臂注视着莫陌远去的身影,也注视着他警惕的眼睛。
他们本无仇怨,他也没有犯下什么错。
他明白,他们这是无教而诛。
只是为了一个可能,就去杀死所有的无辜者。
这不是正义,但他们从不标榜正义。
他们是刽子手,是身染鲜血的屠夫。
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之所以有白,是因为有人挡住了黑。
白是意外,黑才是主调。
为了守住白,总得有人站在黑的前沿。
以前是别人,现在是他们。
身染鲜血是为了后面的人不染鲜血。
是为了延续希望。
人间的光明,并非从来都有,而是无数人,用鲜血与灵魂点燃来的。
只要能够让族群存续下去,他们可以死,所有的骑士都可以死。
纵然不被记忆,纵然将受诅咒,甚至会遭到身后的唾骂。
但没有关系,这就是他们的责任,轮到他们的责任。
只要能够持续下去,千千万万年之后,不需要人记得他们,也不需要人来缅怀他们,只要存续着,永恒的存续着……就是如愿。
埋骨边荒做长城,守百里天光。
他们已无退路,希望已无退路。
只能向前向前向前…向前赴死。
如果世界终将死去,如果希望终将湮灭,他们愿意死在她的前面。
这是他们唯一的懦弱。
所以班纳德愿意自刺双眼,纵然他遭到欺骗,但他的信仰不可置疑。
他要将这艘船带回去,这是他们手中的利器,是无数人呕心沥血换来的东西。
它不能遗失在这里,在他闭目之前,在他灵魂消散之前,只要他还记得,只要他还能够行动,就不会放弃。
直至终结。
这是他在知道还能够离开之后最后的执念。
纵然会犹豫,纵然会胆怯,但他终将向前。
因为他是光下的骑士。
死的时候也会发出光芒,即便只会一闪而逝。
所以血骑士才会在触及灵魂,无时无刻的灼烧之下也要站起来。
因为他们的灵魂还未湮灭,因为他们的意志还未消散。
所以还要战,还要打,还要争。
干枯手掌上,绽放了鲜血,它们流经无头骑士的身体,化成丝,然后刺入墙壁、地板,周周的一切之中。
它们并没有去追莫陌。
因为它还在这里,而只要它还在这里,他就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