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帮自己说话,四月抬头一看,是里正媳妇范氏,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道:“是,范奶奶。我奶对我很好,开荒是我自己要做的。奶奶原本吃穿不愁,我来了后多个人吃用,我就想着开点荒,多少种些粮食贴补一下。奶奶先前还不同意呢,怕我累着。”
“说得好听!她也不用种地,在家有什么事?你才多大,就让你洗衣服做饭开荒,她这哪是收养孙女,分明是白捡个佣人。”张嫂子撇嘴道。
“这位婶子,”四月知道她是柳氏的妯娌,却不知她姓什么,“照你这意思,做孙女的应该让奶奶伺候喽?我虽不记得自己为啥受伤落水,可里正爷爷、村里的叔伯们把我救起来,奶奶悉心照顾我,又收留了我,方让我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这救命之恩,我怎么报答都不为过。难道婶子觉得,奶奶还要把我供着不成?我又不是废物,洗衣做饭这点小事都做不了吗?现下我还没有能力报答奶奶、里正爷爷、村里叔伯们的救命之恩,只能做这些洗衣做饭挖地的事,当然就要用心把这些事做好啊。怕太阳晒就不去干活吗?年纪小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我可没这么大脸。大家别听人瞎编排,我奶对我好得很。能孝敬奶奶,替她老人家分担些家务活,我可高兴得很呢!”
池塘边突然安静得像没有人。这些妇人们哪里能料到,之前一直不吭声的四月,开口就说出这么一番有理有节有情有义不卑不亢的话来。这哪是乡下小丫头能说出来的,跟她们家长里短嚼舌根可不是一回事。张氏当即红了脸,其他几个刚才奚落韩氏挑拨四月的妇人脸也是讪讪的。丰小梅皱起眉头冷笑一声,端起她娘洗好的衣服送回去晒。
里正老伴范氏听了四月的话,心里极是熨帖。这孩子是个懂事的,三句话不离里正的救命之恩,报不报答的放一边,听着舒服啊。
“看看,看看!十岁的小姑娘都明白的道理,有的人几十年也明白不了。四月,你里正爷爷一直夸你懂事孝顺呢,说是当时幸亏救了你,给你奶奶救了个好孙女。”
另有几位当时在现场、家中也有人参与捞四月的女人也纷纷出声。
“四月,那天你漂过来,还是我们家四宝跳到水里把那断树拉过来的呢,当时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这不活得好好的。”说话的是丰四宝的媳妇,嗓门大,心眼直。
“我也在,当时以为你是个男娃。是我公公摸了脉,说你还活着。我公公以前跟郎中也学过几天呢。”给四月摸脉的有财家的儿媳妇不无得意地说。
“要我说,四月也是命大,都那样了,还能活过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
池塘边妇人们七嘴八舌的时候,韩氏其实已经醒来,她去柴房抱柴的时候,听到了她们说的话,特别是四月那番话。她默默站了会儿,才抱起柴火回去。
吃过早饭,韩氏便拉着四月给她量体裁衣,问四月想做成什么样子。
“我想要做成什么样子,奶奶都会做吗?”
“你说得出来,奶奶就做得出来。”女工是韩氏最拿手的,用这手艺能养活自己呢,她一边整理着针线箩里的线,一边仿佛无意地对四月道:“四月,你把箱子里的布拿出来。”
四月闻言过去打开箱子,箱子里有两包白色的布,她一起拿出来,扔在床。其中一个布包一下散开,露出一个金灿灿的项圈来。四月瞪大了眼睛,快步过去抖开那布包,里面除了金项圈,还有一块玉佩,一套一看就料子极好的月白色锦衣,和一套白色绸缎衣裤。四月抬头看向韩氏,韩氏也默默地观察着她。
“奶奶!你竟然有这些宝贝!这金项圈拿着好沉,还有这玉佩,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这些衣服也是。奶奶,你以前是千金小姐吗?”四月一脸财迷地又惊又喜,还手欠地把项圈放嘴里咬一下,以示对黄金的尊重。
“四月,你没见过这些东西?”韩氏盯着她问。
四月摇头:“我哪里见过啊!奶奶,我可从来没翻过你的箱子啊!”
这么好的玉佩,这么暴发户的金项圈,别说现在,就是辈子,她也没见过。
韩氏看她眼中那惊喜的神色,是真不记得了。
“你这丫头,看来是真的完全不记得了。这些都是你的啊!你当初被救来时,项圈在衣服里面,玉佩也在湿衣服里卷着,没人看到,我帮你换衣服时才发现。这些东西太贵重,我怕让人知道惹来祸端,一直没敢告诉任何人,连里正都没说,就我一个人知道。”
韩氏眼看着四月脸惊喜消失,笑容僵在脸,一脸不敢置信。
“奶奶,你说这些都是我的?我怎么会有这些?我是谁?”
来到这个世界后,四月第一次对这具身体的身份感到了好奇与不安。她完全没有关于这具身体的任何记忆,哪怕是一闪念都不曾有过。她还以为,这具身体不过是她轮回的一个载体。现在看来,显然不是,有这些东西,这身体的主人怕真是有些来历与身份的。
“奶奶还能骗你?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你看看那衣服,看能不能想起来些什么?”
四月抖开那几件衣服,月白锦袍是男式的,丝滑闪着光泽的布面织着精美的云纹,这么华美的布料,便是放现代也是奢侈品啊。两件里衣是珠光面的白色绸缎长裤和中衣,柔软轻薄,手感非常好。锦袍和中衣的肩膀处,都有约两寸长的整齐裂口,跟她肩膀受伤的位置一样。四月拿着衣服,努力想要与它们建立起一些意识的关联,甚至一直去想肩头那依然偶尔隐痛的刀疤,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一点想法也没有。看来,自己轮回到这具身体里时,她已经死透了。
四月再次摇头:“奶奶,确实是半点都想不起来。”
韩氏叹息道:“唉,你这丫头,弄吃的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么重要的事偏一点也不记得。”
四月苦笑:“是啊。奶奶,不记得也好,既然不记得了,就是原来那个我已经死了,现在的四月就是奶奶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