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晋反复折磨,崔瞳的理想已随着那石灰万念俱焚。
“行了,李晋,杀了我吧。就算你不杀我,回去后,这私通天理军的罪名我也无法洗清。”崔瞳嘴上说是罪名,可实际上心里却在想,今天这样颜面扫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就与这失败的作品做个陪葬。
李晋一听:求死?刚才还想杀我,这会儿又想求死?你咋想的那么美呢?
杀了你,你可就不值钱了,我得带你回去领赏,看一个武机局统领,能不能换一枚武机印。
李晋当然不会杀他,一边想,一边手上一扭,押住崔瞳,准备把他带回武机局交太子殿下发落。
小荧给拦了下来。
“李晋,你带他回去他也是死。”
“那又怎样,他先杀我的。”
“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李晋,那你想过没,堂堂武机局六大统领之一,出了这事,太子好办么?陛下又会怎么看太子?”
崔瞳虽然自己说不是私通天理军,且不论真假,但至少做出的机关被天理军利用,这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说他不是天理军,以梁王的多疑,能信么?就算信,按以往的惯例,也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崔瞳死了事小,可太子怎么办,这武机局,可是太子掌管,下属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就能独善其身?本来就是天底下最危险的职业,这样一来,梁王若是猜忌太子,不是又多了一分?
想到这儿,李晋问道:“那……怎么办?”
小荧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崔瞳:“崔统领,朝廷你是待不下去了,其实你蛮有匠作天赋,又颇沉迷,只是缺少高人指点,不如到我师傅哪里去学习几年,你看如何?”
“你师父?”崔瞳不自觉地接过信,问道。
“是的,我师父龙树先生,堪舆、星象、医药、机关、金石、兵法无所不知,应该对你能有所帮助。”
崔瞳显然听过这个名字,惊愕道:“你师父,你师父居然是当世奇人,龙树先生?”
“是的。”
“怪不得。”崔瞳顿悟且释然,一副输得不冤的样子。
小荧真是太懂人性了。
金钱、权力、甚至死生,在崔瞳这样的人眼里,都是草芥。他唯一看重的,也是唯一能挽救他的,或者说唯一能给他活下去的理由的,便是他钟爱的匠作。
他付出了他的灵魂,也让他凌驾于生命。
果然,崔瞳一听,一直冷漠、沉闷、压抑的眼睛里,居然又有了光。
也不再多言,拜谢之后,崔瞳便离开了。
看着崔瞳离去,李晋不解,还颇有点遗憾:“干嘛放他走,这人抓回去,说不定又给一枚武机印。”
“他值不了一枚武机印。”小荧道:“再说,武机局出了内奸,如果牵连太子,梁王震怒,撤销了武机局,你要那武机印,又有什么用呢?”
“可他说,不是天理军让他做的自椿臼,是苏吉,而且苏吉让他做自椿臼时,他并不知道苏吉是天理军,这话你信么,万一是骗我们呢?那我们不就放走了一个天理军?”
小荧莞尔一笑:“我相信他说的,这人不是坏人,只是痴迷匠作,有些走火入魔,你若放过他这次,日后说不定对你有用呢。”
“我?对我能有什么用?”
“是呀,你就不想有点作为?”小荧拉着李晋,走出了这个多事的民宅小院,沿着静谧的夜色,慢慢地和李晋边走边聊着。
一汪月,一座城,一双人,一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