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戎接过漆盘,奉至太子面前的案几上:“太子殿下,复查贼人腹中时,并没看到有食糜、药物,却发现留有此物,您看看。”
太子低头细细端详,见是一叶纸片或绢布片,大约一寸见方,和写着“医”字的那个纸片差不多大,但质感完全不同。
纸片上,本来的颜色已被胃液侵蚀,污浊难辨;隐约可见一丁点收笔回锋,但不足一分长,看不出是哪一笔,更无法猜出是什么字,只是纸片边缘灼烧过的黑色痕迹清晰可见。
“都几日了?才发现?”太子问道。
“殿下,一般仵作验尸,是不查腹中物的,是殿下嘱咐复验,才查出的。”徐戎道,然后又紧跟了一句奉承:“若不是殿下细致,这线索,也许就跟着下葬了。”
太子问道:“那贼人尸首已有五六日了,不会腐烂么?”
“殿下,冬日严寒,殓房更甚,尸体停在那里,都结冰了,就算再过半月,也不会腐烂。”
“只有这些?”太子又问:“上面这半笔,不知是字迹还是图纹,太过微小了,不能得见全貌啊。”
徐戎上前指着叶片回道:“殿下,看痕迹,这应该是未灼烧完剩下的部分,其余已经灼烧的部分,要么不在腹中,要么即使在腹中也化了。”
“你觉得是何物?”
“下官猜测,应是记录了某些重要的信息。”
徐戎这个老狐狸,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一方面捧着太子,一方面又说得模棱两可,只怕万一说错,惹祸上身,所以把皮球又踢给了太子。
刘刈若能有徐戎一半的圆滑,也就足够用了,可惜只会做,不会说,落得个妻离子散,悲悲切切。
不过司卫营只管审问押解,勘察推理本是缉卫营之事,徐戎这么说也没错,只等太子定论。
太子细想了一下,在心中推演起来。
天理军贼人三次盗窃,三次被追缉,但每次都人脏尽失,所盗方图均被烧毁,莫不是这就是未燃尽的方图?
可玄医局并未报有失物,又是为什么呢?
香炉中的沉香嬛嬛袅袅,案几上除了天理军的案牒,还摆放着几张自己闲时临摹的书贴,太子低着头,兀自在厅房内沉思起来。
当目光落在这书贴之上,太子恍然大悟,医家所用,无论是方剂还是图示,一般都是寥寥数字或草草几笔,夜盗玄医局的贼人若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所图的是何物,完全可以事先备好绢布纸张,将其抄写下来,再将原物放还,这不就让人察而不觉了?
想到此,玄医局为何未有失物,一下便豁然开朗。
是抄写!没想到,多日悬而未解的谜题,竟被这一叶小小的纸片解开。
“徐统领,叫缉卫营刘刈与服备营崔瞳两位统领前来。”
太子哪儿会知道,那崔瞳此刻早已揣着小荧给的书信,不辞而别,远去方外寻找高人了。
李晋可不傻,放跑崔瞳的事儿,自然不敢跟太子说,就等他自己发现这人已经消失了吧。
可没有料到的是,刘刈来查这小小的纸片,居然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