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吸了一大口,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案几前,一直支着肘,一动不动,神色灰暗的段鸣鹤,像突然醒过来似的,看了眼正悄悄吞咽口水的阿福。
“去吃饭吧,不用管我。”
段鸣鹤甩了甩手。
“这…这怎么行?”
阿福用自己坚定的意志力,强行咽下口水,发挥自己的忠仆本色:
“少爷,您都快一天水米未进啦,多少吃点儿吧,纵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段鸣鹤摆了摆手,神色恹恹:
“我没有胃口,你自己去吃吧。”
阿福犹豫来犹豫去,讷讷开口:
“这,这…怎么行?少爷还没吃饭,作为下人…怎么能先……”
“闭嘴,给我滚!爱吃不吃!”
段鸣鹤突然一声爆喝。
阿福愣在原地,片刻,泪珠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见段鸣鹤神色坚决,他小声地抽了抽,硬是憋住了眼泪,道了声诺,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重归寂静,只有案几上的一盏油灯,飘着微弱的光。
段鸣鹤闭目,满脑子都是金美针怨恨的眼神,嫌恶的脸。
“孽种……”
他喃喃自语,对着案几上的水盆,摸了摸自己的脸。
透过平静的水面,能看见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一个弧线精致的下巴。
以及一双天底下再难找出更漂亮的丹凤眼。
他是京都公认的美人,每逢春历的上巳节,他出门踏青时,总会被京都胆大的女子们投掷一堆鲜花。
他也会知情识趣地随意选择一朵,插在鬓边。
总能收获一大片女子的惊呼。
他早已习惯了众人看向他时,惊艳的目光。
而他的美,一大半都遗传自母妃。
他的母妃,因姣好的容颜获得璟王的注意,无论她是否情愿。
而他,则因和母妃极为相似的一张脸,受到了皇帝的注意,隔三差五进宫,蒙获圣宠。
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幼时第一次进宫,只觉得此地阴冷又潮湿,满是腐朽的死气。
所有人都戴着一张假面。面上热情地笑着,背后却恨不得捅你一刀。
宫人们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禁庭的朱墙下,不知埋葬了多少渴望自由的魂灵。
当他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瑞帝,只觉得他身周笼罩着一股沉腐的暮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抬起头来。”
瑞帝声音沉沉。
段鸣鹤仓促地抬起脸,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
瑞帝的目光却意外的明亮,好像在透过他再看别的什么人。
“过来。”
他挥了挥手。
段鸣鹤扣了个头,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缓缓走过去。
他只到瑞帝的膝盖高。
瑞帝一把将他拎起,抱在了膝盖上,爱怜地轻抚着他的头。
段鸣鹤的脊背泛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他感觉头顶那双大手,一路向下,停在了他的脖领。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几欲停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