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以试试。”
朱祁玉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你有本事一辈子粘着爹爹,若是哪天和爹爹分开,咱俩落到一处……哼哼,你可小心你的脑瓜。”
她刚摆出一个叩脑瓜的手势,想要吓一吓弟弟,殊不知,这芝麻绿豆大小胆子的家伙竟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下慌得是朱祁玉了,她连哄带吓:
“快闭嘴,不准哭了,一会儿有狼来了先把你吃掉。”
朱祁连哭得更狠了。
恐吓不成,朱祁玉没了招,又开始软言安慰:
“我的好弟弟,求你不要再哭啦,一会儿把护卫们全给招来了,爹爹肯定要训。哎呀,我可不想再挨爹爹的训了,你就帮帮姐姐吧……”
段鸣鹤听着姐弟二人的吵吵嚷嚷,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他浑身的瘙痒突然没有那么强烈了,大腿上的伤口传来的痛感,也愈发明显。
他知道,这个劲应该是过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听着姐弟二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慢慢恢复了力气,撑着地,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若是能出生在隔壁该多好。
就算换他当朱祁连,天天被凶得像老虎一样的姐姐欺负,他也愿意。
至少活得像个人。
而不是如现在一般,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全靠一股恨意支撑着。
可是,这股恨意总是空落落的,不知该如何落到实处。
曾经,他恨那个名叫阿颖的神秘人。
是她夺走了父王对母亲的宠爱。
也是瑞帝对她的迷恋,害得他坠入深渊。
可后来,他想明白了。
只不过是因为他太过于弱小,才会去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的力量,在禁庭内国师大弟子的教导和瑞帝偶尔亲自的指点下,日渐强大。
他的恨意,也慢慢变得具体。
当然,支撑他活下去的,也不止这股恨意,还有他对阳光的向往。
他有一只全心全意忠诚于他,代替母妃陪伴他多年的爱犬。
还有一户时而吵吵闹闹,但永远充满烟火气的邻居。
还有那个向来和他不对付,见面就要和他打架的少女。
在她所不知道的角落,她训斥弟弟时,又脆又亮的声音,竟成为他很多次独自一人面对黑暗时,向上挣扎的力量来源。
……
水盆前的段鸣鹤,伸出手,抚乱了那双带来了无穷祸端的丹凤眼。
他的面色发白,身体紧绷,脊背湿透。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刚,又一次地克服了一股强烈的自毁冲动。
“咣当”一声,他掀翻了水盆,满地湿透。
他趴在案几上,气喘吁吁。
一道清脆的鸟鸣,打断了他的思绪。
段鸣鹤踉踉跄跄地往窗台走去,从一只灰扑扑不起眼的肥啾脚上,取下一张小纸条。
他定定地看了半晌,面色惨白如雪,胸口一阵又一阵的抽痛,半天喘不上来气。
他握紧了纸条,背靠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上。
纸条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金美针,癸酉月庚子日子时,殁于柳叶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