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连当场惊掉了筷子。
朱祁玉“腾”得一声从榻上滚落了下来。
冒牌货则神色迷茫,这些事情都不曾在剧情里载入过,她对目前的境况几乎一无所知。
宋未安的神色依然平静,环视一圈,淡淡开口:
“连远在京都的一条狗都觉得难以接受,鄙人身为大周子民,更无法坐视不理。”
“这亦是我不远万里,奔袭京都的原因。我本是北境的客商,南来北往,幽州乃必经之路。北境十国虽然经常打仗,但约定战火烧至幽州则停。因此,幽州汇集了北境的主要生意,很是繁华,亦是我的产业所在……”
在宋未安平静的叙述中,朱祁玉想起了她先前看过的游记里,对幽州的描述:
“边地之城,商贾云集,番周交融。南来北往,车马喧嚣,货品如山,琳琅满目。番邦奇珍,中原瑰宝,汇聚一堂……
此地富庶,可比京都,金银满库,玉帛如云。四海商客,昼夜不息,繁华之盛,天下共仰。”
宋未安的声音沉了下去:
“今年开春,鞑靼人来了,他们撕毁和平协定,血洗了幽州。北境十国竟一起噤声,皆忌惮鞑靼的铁骑……而我大周的守将,只退不进,将手无寸铁的百姓留给了残暴的鞑子……”
朱祁连惊叫着打断:
“不可能!幽州的守备是安平伯,是从陇西军出来的,他怎会背弃幽州,将陇西暴露给敌人!”
姜熙萍冷笑:
“如果下命令的是陛下呢?”
朱祁连的面色霎时青白,姜熙萍紧接着开口:
“我亲眼见着祖父接得军令,陇西军接应安平伯残部,驻守煌河以南,封锁渡口,不得擅动。违者,斩立决。”
朱祁连喃喃:
“陛下……疯了吗?”
“他可没疯,他是自以为是的精明。”
姜熙萍的眼底浮上一抹郁色:
“我猜,陛下的盘算有三,一是为保存实力,退驻煌河。鞑靼人此时兵强马壮,不做无谓之争,等冬天到来,水草枯黄之时,再一举反攻……“
朱祁连立即反驳道:
“可是鞑子占据了幽州,他们怎么可能会缺少补给?幽州虽不产粮,但汇集了南来北往无数商人,水路发达,大江南北的粮食皆可以北上……”
宋未安叹了一口气:
“二公子,你以为陛下还会在乎这些人的死活?商人其实还好,有门路的各自都逃了,留下的都是些没门路的普通人,番人周人皆有。他们因商路繁华而聚居此处,做些小买卖小手艺过活,却被困死在孤城里。”
朱祁连仍不敢相信瑞帝会这般残忍,放任自己的子民饿死,或被鞑子奸淫掳掠,半晌没有出声。
姜熙萍眸色森冷:
“方才只说了陛下的盘算之一,还有盘算之二,为去冗军,借鞑子之力,削弱北境十国。”
“大周安定多年,即使北境常有鞑子骚扰,他们的实力也不足南下。十国相互征伐,亦构不成威胁,鞑子没有固定的居所,性情凶残,喜以战养兵,陛下想给他们一块固定地盘,让他们替代一大部分陇西军,替他剑指十国。”
“荒唐!”
朱祁连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唇亡齿寒的道理陛下总该听说过,鞑子阴险狡诈,极为好战,若是任他们统一北境,下一步,他们说不定会南下!”
宋未安摇了摇头,再次叹了一口气:
“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都懂得道理,陛下怎会不明白?只是,陛下认为,比起这些不确定的未来,眼下,一举打散陇西军才是要务。”
朱祁玉惊得浑身都在颤抖,她想起了梦境中的画面,瑞帝引狼入室,鞑子铁骑南下,战火烧至江南,白骨成堆……
她原想那一日会很遥远,她若是能阻止宋长安谋反,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一天!
可是,瑞帝眼下的行为,和引狼入室又有何异?
宁愿相信异族的豺狼虎豹,也不愿相信忠心耿耿拱卫皇室多年的陇西军吗?
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朱祁连此时的想法也一致,他的嘴唇颤抖:
“为什么……陛下如此不信任陇西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