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府将别院设立在襄阳城内不同,荆北路江湖最强宗门襄水派的山门坐落在襄阳城外的落砚山,四峰围有一湖,如挂笔临砚,景色殊胜。但风景再美,也无多少人有幸欣赏,因为敢擅自闯峰的人现在都躺在山中肥沃的泥土中。
李连城不安地跪在堂中,旁边是郭远那具被戳穿心脏的尸体,数盏精致纸灯在角落燃烧,火光缥缈不定,一如堂上那人的表情。
“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也是给大长老的交代?”
“属下办事不力,请宗主责罚。”
虽然在顾府中卧底已有五年,但李连城依然无比熟悉这位守正上境宗师孙彦舟的脾气。解释再多也是徒劳,痛痛快快认罪,反而得到宽恕的机会更大些。他将额头伏于冰凉坚硬的地面,无比痛苦说道:“当时正与邓轩缠斗,谁也不知此人竟悄然晋升至知著上境,因此颇为吃力,一时不察,便致郭公子死于非命。江舵主将郭公子托付于我,我却没有护他周全,请掌门重重责罚。”
不愧是常年在顾府潜伏之人,李连城这话说的十分漂亮,既解释了原因,又把锅推到江自横身上,同时表达了自己内疚自责的心情。
孙彦舟冷哼道:“若不是看在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些许苦劳,本宗主一掌就毙了你。”
李连城表情惶恐,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心中却松了一口气,这事儿算是暂时过去了。
“江自横怎么没与你一同上山?”
李连城解释道:“江舵主命我先将郭公子尸身带回山门,他带人去追杀杀死郭公子的凶手。”
“就是你说的钱嵩?”孙彦舟面无表情,幽幽道:“我亦是八脉齐开之人,当然清楚此人绝非郭远之敌,难道郭远的死另有蹊跷?江自横又怎会亲自带人去追?”
李连城老老实实回答道:“属下不知。”
孙彦舟于是不再言语,所有的答案,等江自横回来便见分晓。
作为荆北路最强宗门,襄水派在荆北之地底蕴之深,眼线之多绝非顾府别院可比,但是孙彦舟对江自横相当有信心,于是并未另安排人手通传消息,不过按照惯例,现在也应该有人快马赶来了。
的确如此,一匹快马从远处奔至山门,下来一位骑手与守山门人验证身份后便一路上山,只不过表情十分惶急,当他气喘吁吁从山底赶到堂中之时,带回的消息却让孙彦舟面色阴沉到滴水的程度。
李连城不敢抬头,因为即便是跪在堂下距离孙彦舟十余步之地,作为知著上境的高手,他也清晰感受到那最前方爆射而出的四散杀气,如渊如狱,如海如潮。
孙彦舟一步一步从堂上走了下来,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信使,只问了一句话。
“尸首现在何处。”
“禀宗主,似乎……”信使吞吞吐吐,最后狠下心道:“似乎顾府正在派人收敛。”
孙彦舟沉默片刻,平淡的声音中蕴藏着无穷的杀意:“襄水派弟子的尸体还轮不到他们来收敛,派人去要回来。另外,去问樊城守将范将军讨一个手令,立刻封锁樊城一日。”
“我会亲自前往。”
等孙彦舟离开大堂,李连城和信使才敢抬头,却看到令他们倒吸冷气的一幕。
堂中铺就地面的青玉,是荆北境内一种质地特殊的山石,天生生就精美纹路,但是开凿极难,加工亦是极难,哪怕是刚晋藏蕴境的高手全力施为也很难在其上留下一丝痕迹,整个荆北路中,也唯有襄水派有如此财力,能将面积约有一亩之大的正堂铺满这种极精致的石板。
但在二人的眼中,从堂上蔓延到门口,竟出现了一串深约两寸的脚印。
脚印截面极光滑,边缘却极锐利,如同峻峭崖面。一股股烟雾从那一串脚印飘散而出,经久不散。
那不是烟雾,那是……在普通武人认知中极难体外化形的真气!
真气如刀。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仅在不经意间散发的真气,便能割硬度极高的青玉石如老豆腐……孙宗主的武道修为,已经到了何种深不可测的地步?
…………
樊城外的渡口一向热闹,与襄阳隔着一道汉水,百姓行商都靠船夫往来,虽说现在刚过清晨,但已有两三条船于江面影影绰绰,此时从官道旁边的小路中走出来一行颇为奇怪的组合,两个十来岁的少年,一个妇人,还有个发须皆白的老头。
这一路并未有太大周折,倒是让宋乾松了口气,此刻渡口上还有一艘小客船停泊,陈文靖走上前,看着正在检查船桨的船家道:“请问船家,这船可去襄阳?”
“自然是去的,小兄弟你们几人?”
“四人。”
船家笑道:“那就请小兄弟稍等片刻,等坐满六人,我自然开船。”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