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文约轻轻咳嗽了一声,忽然说道:“大帅,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走吧。”
张孝伯本来还想再逗留片刻,但他与李文约相交日久,下一刻便明白对方有话要说,只好对宋乾道:“你不妨再考虑考虑,若有意向直接来找本帅。”
宋乾道:“小子考虑周详后会给大帅一个答复。”
看着张孝伯三人离开舱室,宋乾狠狠揉了脸,如丧考妣道:“五千两啊……”想到此处,他狠狠对站在一旁的老张怒道:“那甄胖子就是猪!你要是还不同意,那他就是猪狗不如!”
…………
离开船舱的张孝伯说道:“文约,你也知道荆雷卫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想多呆片刻,你却反倒让我出来,这又作何解?”
李文约言语间并无太多顾忌,摇头道:“大帅,文约本来也以为以大帅的诚意定能打动那少年,但方才我才看出来,大帅你坏就坏在此处啊。”
“论官职,大帅是手握八万雄兵的一路镇守;论境界,大帅更是守正境的强者。以大帅身份,亲自去招揽一位十来岁的少年,若是常人自然会感激涕零,感激大帅拣拔之恩。但他不是一般人。”
“八脉齐开之人自然有八脉齐开的骄傲。大帅亲自招揽,对旁人是恩,对他来说则是逼迫。何况此子心思沉稳,大帅与他见面不过半日,交谈不过十句,陡然相招,岂不让他心生顾虑?反而不美。”
张孝伯也是老而弥辣之人,先前只不过是宋乾乃是八脉齐开之人的消息震惊,心急情切,生怕被别人抢走,因此思虑欠妥就亲自登门。现在被李文约点醒,立刻就反应过来,叹道:“文约此话甚是,是我太过莽撞了。”
他幽幽道:“只不过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看向李文约,说道:“文约应该已经知道北边那位时日不久了。”
李文约点头道:“这两年魏廷太医院死了不少人,甚至还有求医于民间之举,看样子撑不过几年。”
张孝伯和李文约同时沉默。
别看现在两国边境风平浪静,但等新任魏帝登基后,十有八.九会筹谋一场大规模的南征。要知道当今的北魏太子,可是出了名的好武!
作为北魏眼中钉肉中刺的荆北楚军毫无疑问将面临着极大的压力,如果不趁着这两年还算太平整饬武备,积蓄实力,等两朝战事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张孝伯没有说出口。
他已经五十六了。
再也不是二十年前那个风华正茂精力体力正值巅峰的张孝伯……他已经等不起了。
李文约默然半晌,岁月能杀人并非虚言,再惊天动地的强者,智如渊海的智者也挨不过时光的折磨。他安慰道:“大帅就算心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就算他答应大帅又如何?以孙彦舟的资质从见微至守正尚且花费十二年的时间,想要等他成长为大帅设想中那根最强的矛,也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够实现的。”
张孝伯苦笑道:“那依文约之见,该当如何?”
李文约胸有成竹道:“我观大帅与那文敬臣母子关系非同一般,不知我说的可对。”
因为杜婉君依旧坚持以化名相称,所以这件事还没有透露出去,李文约并不知道陈文靖母子二人的真实姓名。
张孝伯道:“不错。”
“既然如此,大帅还担心什么?”李文约道:“文敬臣与宋乾关系匪浅,您只需依着本心而行,厚待杜婉君文敬臣母子,还怕跑了宋乾?”
张孝伯微微一愣,他正愁如何安置弟妹和侄儿,若是大张旗鼓弟妹心下肯定不愿,现在李文约的建议还真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一方面有了理由派人照顾弟妹侄儿,另一方面又可拉拢宋乾之心。
他若有所觉看了李文约一眼,看到这位心腹幕僚已经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原来他已经将实情猜出了几分。
张孝伯沉默着,忽然行了一礼,沙哑道:“文约懂我。”
李文约侧身避过,亦沉声道:“我与大帅相知二十年,这是文约分内之事,大帅千万不能言谢。那宋乾虽然不必刻意笼络,但也不能置之不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些小手段还是有必要的。”
“比如什么?”
李文约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比如……不能给他和江湖宗门接触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