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不起眼的马车绕着路向镇守使府方向驶去,却在半道更改路线前往襄阳城的衙门。
本来宋乾是想着先休整休整再去襄阳府衙了结甄有金的事情,但后来转念不如一并把事情办了,省得之后再跑一趟,这突然改变的计划倒是让东风西风一阵紧张,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想出一条没有讲武堂的路线。
张孝伯虽然不涉民政,但镇守使地位非同小可,比布政使尚且低两品的襄阳知府哪敢怠慢,因为提前打了招呼,这位知府大人竟在门口迎候,倒是让宋乾小小吃了一惊。不过知府头一件处理的事情却不是甄有金诬告案,而是让这个富商与杜婉君解除雇契。
宋乾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既然母子俩还是想保持现在的身份,当然要按照正常的程序走。
灰心丧气的甄有金哭丧着脸看着捧在手里的十两银子,心想老爷我都亏了一万两银子了,还能在乎这么一点儿银两?
后面的诬告一案,有了那一男一女的证词,案情再明朗不过,又有镇守府的师爷出马,很快便结了案。至于那位看起来就不似善茬的知府大人如何盘剥甄有金,就不是宋乾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恢复自由身,杜婉君松了一口气,而陈文靖则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甄有金,叹道:“既然舍不得给老张一百两银子,却又为何甘愿掏出同样的钱财要挟人作伪证?他究竟是舍得还是不舍得?”
“钱财予人,当然舍不得。但要是花在自己身上,又有什么舍不得?”
陈文靖疑惑道:“都是一百两银子,这道理说不通。”
宋乾掀开车帘走了进去,只留给陈文靖一句话。
“这不是道理,这是人性。”
这只是一件小事,在偌大的襄阳城中掀不起半点浪花,尤其是在一场真正的波澜到来之际更是显得不起眼。
襄阳最大的码头坐落在城东的一处大堤。这道长达十里的大堤有个雅道的名字“玉龙堤”,夹在万山和北门之间,水势平缓,是一处天然的优良港湾。堤下船只交错,堤上客商云集,旌旗招展,曾有句诗云“酒旗相望大堤头,堤下连樯堤上楼”,描述的就是玉龙堤的盛况。
此时那港湾中各色船只却纷纷躲闪,让出了一条宽敞的水道,似乎对来者的霸道已经习以为常。
这是一艘近二十丈长,十余丈高的黑色巨型楼船,蛇口吐出数十道船桨拍打水面,在码头处缓缓停靠。稍微有些见识的本地人都认得这是那个有神仙出没的襄水派的船只。只不过这艘黑色的船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整条楼船黑白相间,船首那枚恐怖的蛇首、甲板、桅杆、船尾尽皆缟素。在船上站着的所有襄水派门人,也都是一身麻衣,表情阴沉。
襄水派死人了?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更有可能的是,死的还不是一般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楼船上骤然响起急促的鼓声。即便是不通音律的粗人,也能听出来鼓声中没有婉转忧伤,没有依依不舍,有的只是金铁交鸣的沸腾杀气!
不错,鼓是男人的乐器,又怎么能敲出令人肝肠寸断的丝竹之音来?
从甲板上伸出黑色的木板,沉默地与码头相接。
一人黑衣大袖,颌下三缕长须,走了下来。
他是襄水派宗主孙彦舟。
整座码头此时何止千人,在看到那个男人时竟然都选择闭上了嘴,原本热闹非凡的气氛在一瞬间化为了死寂。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荆北江湖的最强者会出现在这里。
孙彦舟走下了船,然后挥了挥手。
在众人的视线中,那黑色楼船上前后出现了四名藏蕴境的高手,而肩上似乎在抬着什么东西,眼尖的人率先发现了那是何物。
那是一具盖上黑绸的棺木。
四人抬着沉重的棺材同时在船舷上一踏,顺着黑色舷板走下来。
那是谁?谁死了?围观的所有人心中都萦绕着这样一个问题。
紧接着便有人惊呼,因为从船上又出现了四名藏蕴境高手,依旧抬着一具冰冷的棺木。
第二具。
第三具。
…………
在众人压抑的心情下,最后一具棺材被四名知著境高手抬了下来。
这是第十九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