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两个星期了,基本没人住厂里。”
“多谢大爷。”
Jason离开哲科,向在稍远处等候的Jacky招招手,两人一同回到车上。
“上次客户经理什么时候来拜访的?”听完Jason的汇报,Jacky问道。
“两个多月前,二季度贷后检查来的。那时李哲还在,报告上看不出什么异常,还附上了生产线的实况照片。”
“客户经理都是提前约好才过来,人家可能早做好了准备,做成正常生产的状态还不容易吗,不是内行的人,根本看不出细微破绽。”
“这样说来,也许公司早就出问题了,李哲的抑郁症不是平白无故就发作的。幸好关键控制人的重大变故属于CS银行风险预警的信号,不然我们至今可能还被蒙在鼓里。”Jason感到几分庆幸,现在发现,也许还有机会亡羊补牢。
“哲科有哪些担保人和抵押品呢?”Jacky问。
“他太太和弟弟都提供了个人担保,夫妻共有的一栋别墅做了抵押,购买价三千万,如今市场价值近五千万。地址就在东昆市里,去看看?”
“行,家里应该还有别的住宅吧,希望不会真的走到处置房产那一步。”
李哲的别墅在一个名为东湖郡的小区,离东昆至上京的高速路口才几公里。小区管理十分严格,对保安报出户主的名字和电话仍不让进入,非得和户主通话确认同意进入才行。
最后Jacky自己和李哲的太太通话,说自己是李哲从前公司的下属,现在跟哲科也有一些生意合作,之前没能参加葬礼,这次是出差过来顺道探望一下,希望能继续跟哲科合作。大约对方听Jacky是女人,放松了戒心,才总算同意放行。
“我先生走得太突然,没有立遗嘱,他弟弟认为他的股权应该由女儿和他母亲继承,原本他自己就有三成股权,他母亲还不是听他的,这是要争夺公司的控制权啊,欺负我这家庭妇女不懂吗……”
李哲太太面容憔悴,染成酒红色的卷发根部冒出了缕缕明显的银丝,简单沟通之下,竟对Jacky甚为信任,絮絮叨叨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如今厂里停工,不知道我们原先和李总谈的订单,现在哲科还接不接?”Jacky耐心听了一会儿,寻了个空隙问道。
李哲太太闻言不由得一怔,“订单?这我当然是想接,但李思如今联合了厂里的人罢工呢。我要去告诉李思,如果他再不听我的,订单就没有了。”她越说越似乎觉得有理,眼中也泛出了几分光彩。
Jacky不由得和Jason对视一眼,两人都感到无奈而怜悯,可笑又可悲。
“那,等李太太和李副总那边商量好了,我们再讨论合作吧。”Jacky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和Jason告辞而出。
“还要去见李哲的弟弟李想吗?”Jason问。
“不必了。他们双方的说辞,都不足为信。不过是为了一点利益之争,置公司的生死于不顾。我最讨厌这种家族狗血了,你回去跟客户经理一起跟进吧,根据贷款合同条款,公司停工三个月已经触发违约条款,银行有权提前收回贷款。他们要么合力好好经营公司,要么就拍卖房产还钱吧。”Jacky侧头扶额,似乎有些头痛的样子。
“好,明白了。”Jason忍不住又叹了一句,“我要是李哲,有这样的太太,这样的弟弟,恐怕也会抑郁吧。”
“也许在他生前,他们也不这样,指不定多么夫唱妇随兄友弟恭呢。死亡和分手时,人性是最经不住推敲的。等你见多了就明白,这种事太寻常,寻常到让人麻木。”
“你呢,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人性?”见她似乎有几分谈兴,Jason大着胆子问道。他不自觉地内心柔软,看Jacky的眼神也十分温柔,甚至,充满了怜惜。
Jacky被他这种眼神弄得莫名其妙兼汗毛倒竖,但不好刻意说什么,只淡淡回了一句:“见得多,也不过局外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