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瑄抬手捂住了双眼，失去了唯一的光源，仿佛被黑暗紧紧地裹狭着周身，喘不过气。
少顷之后，他猛呼出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过来。”
羲和抿了抿唇，犹豫了一瞬，还是慢悠悠挪了过去。
萧明瑄打量着小姑娘蜷缩成一团的模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掀开白绒狐裘一觉，把小姑娘抱了过去。
幸好狐裘够大，能包裹着两个孩子。
天边微微泛光，天空翻了鱼肚白，安静的宫道只有马车经过的声音，骏马脖颈上的银铃声叮当作响，成了唯一的牵绊。
马车内安静得可怕，萧明瑄不说话，羲和也安安静静地靠着他。
“吓到你了？”许久之后，萧明瑄沙沙问道。
羲和点了点头，没一会儿又摇了头。
萧明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是什么答案？”
“有一点，但不多。”这是实话。
一开始羲和确实被那一眼吓到了，可反应过来后便知道那是应激反应。
灵界大战后，她作为神主去安抚士兵，也见过类似的情况。
一般受过巨大伤害或恐惧的人才会如此，那是刻进骨髓的肌肉反应。
恐惧退散后，只有心疼。
萧明瑄早就知道眼前的小姑娘不简单，她对世间的规则懵懂，却有着一颗玲珑剔透心。
他忽然想起北厉国师曾经的预言。
当野火烧遍荒原，凝水边的云簪花飞向河畔，利刃挥向同胞，那无间的血染红了整个天际，救世者将身披霞光万里。
有人问过国师，救世主是什么样的。
得到的答案是：入世又出世者。
众人笑而离去。
萧明瑄久未出声，羲和迷迷糊糊也睡了过去，混沌间听到了一声喟叹，“睡吧。”
一下马车，两人就收获了注目礼。
太傅还未到，萧明瑄便拉着羲和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见小姑娘在东张西望，心知她在寻找大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在此处念书，下午才能见到他们。”
赵成宁和赵谨渊，一个十五，一个十四，早就是可以办差的年纪了，不可能天天耗在学堂，除了武场外，内院偶尔来一趟。
羲和应了下来，便自顾自地拿了医书出来继续看，神情专注。
萧明瑄看了两眼便移开了视线。
羲和正寻思着针灸要怎么练习，忽然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一转头就看见一个一袭黄衣的少年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羲和合上书，也打量着对方看。
两个小孩子就这样盯着对方看，最后还是少年率先败下阵来，垮下肩膀，一副浪荡模样，“你就是六皇妹？”
羲和下意识点了头，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沉思了一阵，试探道：“是三皇兄吗？”
三皇子赵知南仿佛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眼神落在旁边的位置上，递给位置上那人一个眼神，“滚，这位子小爷要了。”
那人自知惹不起皇族，便麻溜地收拾了东西换了一个位置。
赵知南斜靠在桌子上，别有兴趣地打量着羲和，那目光颇有几分不舒服。
“小丫头挺聪明啊。”
羲和：“……”是你太笨了。
羲和不想理这个笨蛋皇兄，便转头找云荟拿点心。
走了一路，羲和早就饿了，端着点心就递到了萧明瑄面前，“哥哥吃～”
萧明瑄看了一眼赵知南，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啧，好甜。
赵知南见羲和给了质子却半天没给他，顿时不满，“我说六皇妹啊，你好歹有点眼光行不行，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质子而已，哪儿配得上这么好的糕点。”
萧明瑄微微眯了眼，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瞬，拿起桌边的一块石子，放在手心把玩。
还未待他动手，旁边的小姑娘已经炸了，拎起书照着三皇子的脸就扔了过去。
三皇子被羲和这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蹦跳着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三皇子顿时炸了，他小霸王当久了，没人敢逆着他，“你是不是女的啊，凶成这样？”
三皇子拍了拍衣衫的灰尘，不可置信地看着羲和。
他留恋青楼楚馆，哪个美人不是温柔似水，柔若无骨，怎么这笨丫头跟母老虎一样，动不动就打人。
“要你管！”小姑娘脾气上来九头牛都拉不住，眼瞧着自己的书扔光了，又舍不得扔萧明瑄的，便拿了前桌的书，一本一本地朝三皇子的脑袋招呼上去，“你再敢说小哥哥一句试试？我打屎你！”
萧明瑄靠在一旁，丝毫没有要拉架的意思，眼神却从未离开过羲和。
三皇子简直要气笑了。
老虎不发威把他当软猫啊。
顿时捡起一本书就要揍人，他今天必须要树立起兄长的权威。
没走两步，就听见哐当一声，一低头就发现方才那盘糕点已经被他打翻在地。
萧明瑄脸色一冷，懒散的模样烟消云散。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姑娘的哭声就传来。
“我的糕糕！”羲和手里的书松了，落在了地上，她瘪着嘴低头看着地上的糕点，伸手就想捡。
萧明瑄连忙过去拉住，“别捡了，脏了。”
羲和吸溜着鼻子，抬头看向罪魁祸首，“你坏！我不要你当我兄长！泥奏凯！”
三皇子愣在原地，看着小姑娘眼底显而易见的伤心，顿时慌了神，说话也有些结巴，“不是……你别哭啊，不就是一盘糕点，至于嘛？”
“至于！”小姑娘紧紧地抿着嘴，眼底尽是委屈，“这是二皇兄特意从宫外给我带的，就这一份！”
赵谨渊知道羲和喜欢吃甜食，便从宫外最有名气的魁星斋带了糕点给她，就一份，她没舍得吃，想带来跟萧明瑄一起吃的。
结果才吃了一块，就没了！
“你真的是……”三皇子有些手足无措，周边投来的谴责的目光又让他无地自容，脾气一上来，口不择言，“不可理喻！”
说罢，便急匆匆地走了，便有几分做坏事逃走的模样。
赵知南和羲和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手臂上忽然多了一块膏体，没两秒就化开了，除了羲和，未一人察觉。
羲和看着打翻的糕点更伤心了，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肯哭出声来，没多久脸都憋红了。
“松开！”萧明瑄一手擒住小姑娘的下巴，强迫她松开牙关，“别咬自己。”
羲和顺着力道松开了，眼神流转在糕点上，带着几分委屈。
小姑娘抹干了眼泪，小声说道：“哼！他敢打翻我的糕点，我就敢欺负他。”
偶然间照着书上说的做出来的痒痒膏，没成想今天派上了用场。
萧明瑄含笑摸了摸她的发顶，“你想怎样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