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营帐内,刚从河边回来的孟廷烨站在下首,姬恒挑眉,“解决了?”
“多谢王爷不杀之恩。”孟廷烨抱拳下跪,垂首的姿态显得谦卑。
姬恒神情冷淡,“孟少爷的膝盖原来这般不金贵,为了一个姜冬跪了两回。”
孟廷烨垂首不语,无可否认,倒是意外宁王会记得姜冬的名字。
姬恒见他默认了,不免有些失望,纠缠于儿女情长之人终归难成大事,但此刻他仍是一枚关键的棋子。
“你方才提到了,密轴?”姬恒发问。
孟廷烨快速看了一眼端坐于案首的男人,年纪尚轻却城府极深,没有人知道这张温文表皮下隐藏着怎样的心思,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目前他们的利益一致,而他现在也只能通过这条路来复仇。
“是,”孟廷烨缓缓道来,“家父生前帐下有一谋士,多谋且忠心,他早料到,”孟廷烨攥紧了拳头,“他早料到家父功业极盛必会引起猜忌,因此搜集了朝堂中可用之人的名单,希望家父能结交往来。只有势力盘根错结,而非一支独大,才不至轻易被铲除。”
姬恒习惯性地轻轻敲打桌面,带着惋惜的口气,“可惜镇国将军素来清高,不但不愿结朋营党,还主动交出兵权,希望借此打消陛下疑心,不料却是自断退路,丢了最重要的保命符。”
孟廷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胸膛中翻滚的情绪,深呼吸几回后才哑着嗓子道,“一直未问王爷,王爷真的相信家父是清白的吗?”而非为了自己的野心才做出这违心的承诺。
姬恒笑了,眼里却带着悲怆与怜悯,“孟少爷应该知道,朝中无一人不相信镇国将军的为人,只是,”姬恒的话中忍不住带上锐利的讽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孟将军鞠躬尽瘁扫平战乱换来如今的大陵,可帝王的疑心却在这安稳的日子里与日俱增。
“就为了他那可笑的疑心?!就将那个为他出生入死的人置之死地!这算什么帝王?!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孟廷烨终于爆发出来,家破人亡的悲痛如洪水般冲击着他的理智,心里的那道堤坝终于崩溃。
姬恒沉默地看着下首几近歇斯底里的人,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五年前,自己被驱逐出京都的那一日,那个所谓的兄长,为了稳坐帝位,将所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人赶出权利中心,用尽一切手段终结他们的生命,让他这个七弟活到了现在,恐怕是那个帝王心中的一根刺吧。不过没关系,这根刺,马上就要扎破帝王的心脏……姬恒眼神幽暗,当初让他坐上帝位,真是此生最错的让步。
“抱歉。”孟廷烨终于平静了下来。
姬恒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因此并未流露出不满,只是温和道,“孟少爷节哀。”
“多谢王爷。”孟廷烨沉吟了一下,继续方才的话题,“那卷密轴里记录的朝中官员,大多曾受恩于父亲。”
“若是他们真念着这份恩情,就不会眼看着孟将军被扣上通敌卖国的可笑罪名。”姬恒看着孟廷烨,似乎在等他说出关键的结点。
“话虽如此,”孟廷烨苦笑了一下,“谁又敢在那种情况下蹚浑水。”
“所以,那密轴里,有那些官员的把柄?”
“……是。”
姬恒唇角轻勾,“如此一来,事情便好办多了。”这些年来,他在边疆发展自己的军队势力,但毕竟远离京都,朝堂力量薄弱,现如今有了孟家这个关系网,便解决了一个难题,“孟少爷,合作愉快。”
“愿为宁王效犬马之劳。”孟廷烨顿了一下,“有一事想求王爷。”
“姜冬?本王已说过不追究她的死罪,便不会食言。不过这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本王可遣人送她回京都。”
“多谢王爷美意,只是姜冬不想回京都。”
“哦?”姬恒玩味地看向孟廷烨,揶揄道,“是因为你?”
孟廷烨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感觉有些脸热,“她在京都举目无亲,把属下当做她唯一的亲人。”
“嗯……那你预备如何?”
孟廷烨有些犹豫,但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希望王爷能留姜冬在帐下当一名书童,这样不至于暴露她的身份。”
姬恒有些惊讶,眉心微拧,“你放心让她留在本王这里?”
孟廷烨倏地抬眸直视姬恒,“属下相信王爷。”他知道姬恒向来不近女色,虽有铁血手腕,却从来不伤及无辜,他相信姬恒的品行。
“行。”姬恒揉了揉眉头,今天着实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