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后。
三匹马停在京都都城外,马上三人齐齐地看着这个城池出神,只是心境却截然不同。
“五年了......”一声轻叹消失在阴冷的风中。
不似边疆干烈的寒风,这里的冷是悄无声息地侵入你的骨髓,无从抵挡。
“进去吧。”姬恒终是说了这么一句,于是三个各怀心事的人轻夹马腹,任由马儿慢悠悠地进了城。
京都城中商贸繁华,亭台楼宇精巧夺目,环肥燕瘦的销金窟,醉生梦死的酒舍,雄辩斗才的高阁,往来许多衣着华贵之人,但也可见角落中衣衫褴褛的乞儿。离开了将近半年,姜冬觉得这个地方熟悉而陌生。于叶知秋来说,这里却是一个全新的土地,让他没有归属感的土地。
进城以后,三人并不急着各奔东西,而是先找了一个酒馆坐下。酒馆里座无虚席,等了约莫一刻钟,恰巧有一桌客人准备起身离席,姜冬立即飞过去占了位子,冲余下二人招招手。
三人坐定以后,小二热情地过来招呼,姬恒要了一壶西凤酒,小二听罢脸上笑容更大,叫了声“好嘞”便利索地离开,不多时就捧了一壶酒回来。
西凤酒乃酒中珍品,甘泉佳酿,清冽醇馥,只是这价格也不俗。
姜冬两眼放光,之前在京都时就时常听起西凤酒,今日沾了姬恒的光,总算可以偿到。正往杯中倒酒时,旁边酒客谈论的声音传入耳际,令她的动作顿住了。
“昨儿个新皇登基,可热闹的很啊。”
“是呀,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大变化。”
“能有什么变化?新皇年幼,掌权的还不是陈相国,先皇在世时就十分信任他,如今更是只手遮天了。”
两人只是小声低语,但对于姜冬和姬恒这样练过武功的人来说,耳力自然胜过常人,因此这些话早已一字不落地落入两人耳中。
姜冬心里“咯噔”了一下,放下酒壶,下意识地看向姬恒,却见他一派淡然,仿佛这些都跟他没关系。就差一天,这人早就算得精准无比了。
“你怎么了?”只有叶知秋不明就里,疑惑地看着表情变来变去的姜冬。
“想是这酒太好喝了。”姬恒不喝酒,自叫了一杯茶水。
姜冬挤出笑来,随口应到,“是啊。”罢了,这些事也不是她这等小人物可以操心的。
酒过半盏,两个府兵打扮的人从门口进来。因为叶知秋所坐的位置正对着门口,因此可以看到他们正朝自己这里走来。
行至桌前,只见那两人朝叶知秋恭敬地行了个礼,叶知秋茫然起身,“两位是?”
“见过公子,大人命我二人接公子回府。”说完后又转向姬恒,向他行礼致谢,出示了腰牌以证身份。
叶知秋一直以为姜冬二人会与他一起回府,如今看来他们并不是叶家的人,可初见时,姜夏明明说他们是父亲的亲随......
姜冬早料到会有这个局面,猛地灌了一口酒,站起身来向叶知秋拜别。
叶知秋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来日再向公子解释。“姬恒温言道。
叶知秋心里怅然,偌大的京都,他只与他们相熟,如今却要独自离去。即便这二人或许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却待他很好,他早已将其视为朋友。
“那我怎么找你们?”叶知秋问道。
姜冬愣了一下,随后豪爽地拍了拍叶知秋的手臂,“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眼中是不容置喙的肯定。
叶知秋神情微松,道了声“好”后,便随那两名府兵离开了。
看到叶知秋的背影消失在门前,姜冬才重新坐下,一口一口地喝着酒。倏地,她正要拿起的酒杯被人捏住了。
“别喝了。”姬恒眉心微凝,语调带寒。
“没事,我酒量好着呢。”姜冬挥开他的手。
“这么舍不得他?”
酒杯“铛”的一声落在桌上,透明的液体倾泻而出,流到姜冬的衣摆上,一枚银针闪亮亮地钉在桌角。
姜冬吓了一跳,心有余悸,不就劝酒吗,用得着出这大招?
“不喝了不喝了。”姜冬很识相地摆了摆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姜冬抬眼,直视姬恒探寻的目光,反问道,“你说呢?”
她的胆子越发的大了,姬恒在心里默默想着。他自然知道姜冬在忧虑什么,只是还是没忍住问出这个愚蠢的问题。
“我们也,就此别过吧。”姜冬道。
姬恒看着她柔软的发顶,微微一笑,“我们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