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弈乾的手指一下一下扣在桌子上，“阿瑜，我离开的那些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瑜浅浅的笑笑，列夫托尔斯泰曾经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人生遭遇也一样，好像幸福的人过得都差不多，顺利升学恋爱工作成家立业，有普普通通的幸福，曾经我也以为我算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不过是一只一直在捞月的小丑猴。都说不争不抢的人更容易被上帝眷顾，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过的够寡淡了，但是上帝仍然没有垂怜我。我的不幸，种类太多了，要是全部给你说全了，需要很多时间。”

“我有的是时间。”裴弈乾既然提起了这个话题，就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你知道的吧，我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我回国之前想，如果你过得幸福，我就不去打扰你，也不去窥测你的过去，就在边缘做一个祝福你的朋友，但是现在很明显，你过得不好。如果你不自己告诉我，那么我会自己去查清楚。”

赵瑜朝他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木已成舟，不管多差劲的人生都没有办法挽回了啊。”

“我放弃了你的以前，可是你还有那么长的以后。”

两人四目相对，裴弈乾的眼睛像一个虫洞，里面含括了无边无际的宇宙，赵瑜透过他的眼睛，甚至可以看到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赵瑜拿起手机，“既然要谈心，可不是在这个场合。换场子，我要喝最烈的红酒。”

两人最终坐到了裴弈乾的公寓里，反正他的公寓里多得是酒，以前都沦为消遣寂寞的摆设，今天正好用来作为记忆闸口的开关。

“让我想想哈，我该从哪里开口比较合适。”赵瑜托住面庞，脸上仍然有少女天真浪漫的余韵。

“哎，对了，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当初你到底为了什么，又重新回来和我们一块参加高考啊？既然今天阵仗都摆开了，我们每个人都毫无保留的说老实话，你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下一次了啊。”

裴弈乾低下头浅浅一笑，“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一个女生，是不是显得有些幼稚。”

“是。”

“但是当年的我，就是那么幼稚。”

“我还记得高考前一个月，我回到学校收拾东西，其实那个时候我出国的手续已经办的七七八八了，学校也已经尘埃落定，我已经准备好开始我的假期了。结果我回到学校，整个高三的教学楼，就像没有人一样，一片死寂。我推开教室的门，你们每个人也都在专心致志的伏桌做题，你们每个人抬头看我的时候，眼睛血红，脸色苍白。除了你，没有一个人对我说你回来了的这句话，好像潜意识里大家已经把我从这个班级里剔除出去了，因为我不用高考了，不用再同你们吃一样的苦了，我就不是你们之中的一员的感觉。这是让我感到恐慌的第一个点，不过让我下定决心的是，那天你问我，我们整个班级约好了整整齐齐一直走到最后，最艰难的时候大家都一起挺过来了，到了最后关头我突然放弃，会不会觉得很可惜。”

“不能和大家一起走完全程很可惜，但是我最可惜的是，不能和你一起坚持到最后。”裴弈乾声音很轻的说完最后一句话，天知道他的心跳有多快，有生之年，他真的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赵瑜错愕的看着他，“你这，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赵瑜到现在也不是对男女感情一窍不通的傻子，她听出了裴弈乾语气里的情愫，再加上那么多年学生时代里，裴弈乾的确对自己好的不像话，赵瑜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呵，原来，我们都一样。”

一样的彷徨，一样的惊慌失措，一样的谨小慎微，一样的理所当然，一样的不懂得真正去了解一个人，一样的不懂得去面对去珍惜一段感情，一样的不懂选择，总是在最好的时光里做出最错误的决定。所有的一样和悔不当初有一个别名，就叫青春。

“一样什么？”

“一样傻，一样不懂表达。”

“喂，你知道的吧，当年我考的很好。”赵瑜说到这里，悄悄地抬了一点点头，高考的成功，的确是她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一点慰藉了。

赵瑜当年不是考得很好，而是考得非常非常好，好到什么程度，她的省没有人超过她。

赵瑜还记得分数出来前的一个星期，空间和朋友圈里就被各种高分通过锦鲤和符咒霸屏，今天有人宣称高考阅卷已经全部结束，新闻媒体还没来得及辟谣，明天更劲爆的查分新闻又会蹦出来。这样的日子，惶惶不可终日，把赵瑜一个那么好心态的人都搞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直到接到北大招生办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