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婉秋露出了一脸的鄙夷神色,怒道:“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些,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打情骂俏了?”
小陌指着左眼又指了指右眼,“好好好,就当老子瞎了聋了,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既然娘子还惦记着血仇,那三日后就跟老子走上一遭.”
“走?去哪里?”许婉秋追问道.
“当然是去兰桂坊了,我们手上没有请帖,想要进入薛母的寿宴谈何容易,所以我们只能从兰桂坊的头牌入手,到时候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千万别给老子添麻烦.”小陌坏笑着,“嘿嘿兰桂坊可是个风流巷,娘子敢去吗?”
“有什么不敢的?去就去!”许婉秋原地转了一圈,轩昂的气宇流溢在举手投足间,“别忘了,我现在也是个风流公子,哪里是我不能去的?”
三人嬉笑间已是熟稔了许多,小陌举头望去,遥见兰桂坊在艳阳下静默如初,似是怕惊扰了城西绵延千里的一方雪域,雪域中以云鹭山最为高耸,放眼望去百里点苍,即便是初春时节仍然萦云载雪.
山中,一座破庙显得异常扎眼,庙门前的石阶被积雪覆盖,露出了零零散散的青白棱角,而庙内更是古樟参天,两个大香炉傲然挺立在大殿门前,已是没了香火,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舞的雪绒.
冷风就这样穿堂而过,殿内一座三丈高的巨大佛像被人斩断了佛头,手指也掉了几根,余下的一根手指正指着坍塌的庙顶端坐如钟.
眼看着天上飞着大雪,庙里也跟着落起了小雪,雪妮怎么可以让少主坐在雪野之中呢?她很快撑开了纸伞,罩在少主的头上,显得极为贴心.
五代的信徒中不仅有那些强悍的男性,还有一些温柔的女子,她们远离尘世,在门闩紧闭的尼姑庵中诵读着经文、恪守着清规,努力以一颗圣洁之心去叩响她们理想中的超然之门,而雪妮正是这种人.
她头上烙着几点香疤,平添了些许俏皮,水灵灵的大眼睛镶嵌在鹅蛋脸上,有着少女的娇羞,乍看去十三四岁的样子,不出几年定能出落成一方佳人.
雪妮嘟起小嘴,在雪地里连连跺脚,不解道:“少主,是尚书大人的吩咐吗?我们在这座庙里已经等了三天了,究竟是在等些什么呢?”
雪妮口中被称为少主的男子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模样,他正坐在被斩落佛头的肉髻之上,悄无声息的隐遁在大殿一隅,似是对雪妮的服侍习以为常.
佛头不知被何人斩落,断口处异常整齐,经典有云,佛有三十二相,于头顶处高起如髻乃是尊贵之相,而男子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坐了上去,足见此人对于传统信仰的蔑视与嘲讽,也许注定是个不羁之人.
男子将宝刀插于足下,积雪顺势盖住了刀身上的金色官印,露出了一道猩红刃芒.此刀取名昆吾,刀刃正对着佛头白毫的方向,将如来慈祥的笑容映得诡谲非常.
相传伊水西二百里有昆吾之山,此山出名铜,色赤如火,若是以此奇铜为刀,切玉尚可成泥,而昆吾刀的寄主正是六扇门的铁面判官,江湖人称第一神捕的风满楼.
只见风满楼圆领紫衣,胸前明晃晃的“捕”字力透衣背,他瞥见轻薄的伞沿为自己挡去了飞雪,而雪妮一直淋在伞外,小脸冻得通红,仍是没有丝毫的怨言.
他心中顿觉不忍,但口中竟是没有半句关切,只是摇首道:“不是尚书大人的命令,大人终日操劳国政,哪有闲暇插手江湖事?只不过有人欲借六扇门的手来达成私欲罢了,是的,正是青龙,就算是阴阳竂卖给六扇门的小小人情吧.”
“青龙?尚书大人生平最恨阴阳道,少主怎会与阴阳师扯上关系?”雪妮听得云里雾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眼眶里转了又转,不解道:“阴阳竂的势力如日中天,尚书大人也是开罪不起啊,少主任他差遣难道是要浑水摸鱼?”
“你小小年纪倒是个鬼灵精,不是神仙下凡,便是那妖怪投胎啊!所谓水至清则无鱼,风某就是要蹚一蹚这浑水!”风满楼幞头下剑眉斜飞,一张铁面更是棱角分明,蕴藏着一双“狩猎者”独有的锐利黑眸,“阴阳竂看似深得重用,但这些只不过是表面上的风光,朱帝最擅驭人之术,他与青龙各取所需,如此而已.阴阳竂势单力薄,欲拉拢六扇门入他青龙的麾下,于是便将青冥剑的下落透露给我,让我在此守候,说是不出三日必有所获.”
“如此说来少主就要立大功了,若能抢了青冥宝剑,圣上必然龙心大悦,尚书大人才可以拜相封侯啊!”雪妮笑得极是开心,嘴角边挂着醉人的酒窝,散发出本不属于这个年龄应有的魅力.
只见她一身泥黄色的僧袍与其稚嫩的容貌极不相称,越发显现出身材的娇小可人.僧袍的对襟处绣着朵朵兰花,几株简约几株张扬,冷艳芬芳中给人以幽静之感,似乎象征着美好与高洁,正如雪妮其人,她接着道:“有朝一日六扇门成了禁军翘楚,雪妮也扮个捕快当当,虽然不能为民请愿吧,至少也能在神策军面前威风一把,也算是没有白跟了少主一场.”
雪妮透过残垣四下里张望着,不觉等了八个时辰,月色掠过风雪照了下来,照亮了雪雾尽头的两个人影,人影飘飘摇摇的仿佛梦境一般,雪妮急忙揉了揉眼睛,急道:“少主,那边好像有东西,不知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