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牙舞爪地扑上去,当爹的却早有防备,一溜烟就蹿了老远。
气得炸毛的小孩,原本湿润的眼眶瞬间亮晶晶,清澈透亮得像是被水洗过的黑曜石。精气神十足,除了泛红的鼻尖,完全看不出刚刚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
***
看着一大一小嗖的一下从眼前跑过去,小孩还气得吱哇乱叫,大理寺的差役们:“……”
结果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
又穿戴整齐的几名差役,夹着陶老,脚步飞快、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
官吏们:???
蹲在门口狼吞虎咽吃鸡丝凉面的一群差役,看着跟打了鸡血似的丁捕头一行人,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好像有点熟悉?”
“不是,王寺丞他们最近不是被萧府那个盗画案弄得焦头烂额吗?我还听说他们准备放弃来着。”早就吃完的方小石也凑过来,年轻就是爱凑热闹,消息灵通。
隔壁屋忽然探出个头,颇为感慨:“你们不知道啊?丁捕头刚刚回来就点了几个人,带上陶老,直奔萧府了。又是你们狄寺丞家来送饭的父子俩发现了端倪!”
什么?!!!
难怪觉得熟悉,这不就是他们上次拐卖案一模一样的情况吗?
正在吃鸡丝凉面的差役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竹筒,动作都顿住了。
凉面是香。
可案子更香啊!
但凡陷到一个案子里了,他们谁不是下了决心,舍得一身剐,恨不得把自己当拉磨的驴来使!
脚底板都走出泡了,嘴巴都说干了,眼睛都盯瞎了,蹲守得身子骨都发酸发硬了,有时候还生熬一夜不合眼……
“这哪里是送饭,这分明是送案犯、送政绩。”方小石感慨,十二分懊恼地说:“上次牛捕头你说人有风水,我还不信,太傻了。”
要是信了,好事是不是就轮到他们自家头上了?
听到这话,才风尘仆仆回来不久牛捕头,三两口吃完竹筒里剩下的凉面,端起竹筒就狠敲了一下方小石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一次是风水,两次还是风水?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方小石“哎呦”一声捂住脑袋,见牛捕头结实臂膀贲起的肌肉,不敢吱声。
牛捕头面露思考,扔掉竹筒,又去拿一筒新的,迈着他那比牛还壮实的粗大腿,去了隔壁。
武力征服的声音,很快透过门窗传来,“我说,我说,牛捕头你别急啊!”
方小石等人好奇心都被勾起来,父子俩到底发现了啥啊?!
***
几个时辰后。
下衙的时辰都过了,狄寺丞才带着安录事和几名差役,从外头回来。
看到王寺丞,狄松实有点惊讶,拱手问:“王寺丞在此候我,所为何事?”
王寺丞有些富态,这会儿显然很是高兴,也拱手见礼,而后大笑着说:“当然是给你报喜,我明儿请你吃酒!哦,不。应当是你该请我吃酒才对。”
狄松实也笑道:“确实该请王贤弟吃酒,若不是你引荐,我怕是难得携家中子孙拜访姜老的机会,若能被姜老看中,那当真是昭哥儿之幸。”
王寺丞一听这话,却连连摇头:“我可不是找狄兄你邀功。”他感慨道,“我原以为狄兄那般盛赞令孙,为其择夫子,多少有些夸张,还引来些议论,如今看,乃是我浅薄了。”
有能耐的人多入仕,愿意教书育人的本就少,但凡能闯出些名堂的,多少有些傲气。
狄松实因为对夫子的要求和旁人不同,需要细细打听,故而做不到旁人考察夫子那般隐秘。
被嫌弃的人家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自然引来了些议论。
狄松实倒也不在乎这些议论,只是疑惑:“王寺丞何出此言?”
他隐约猜到可能是狄先裕和狄昭昭做了些事,可具体如何,能让王寺丞如此,却猜不到。
“狄寺丞竟不知?”王寺丞笑得更欢快了,欢快中带着一丝促狭,他将今日发生的事细细说来,然后道:“没想到令郎能有这般奇能,外人竟都传他惫懒愚笨,哪有愚笨之人能有如此巧思?真是传言误人啊。”
狄松实:?
他听到了什么?
狄先裕真做出来了显指印的东西,还让人赞不绝口?
其实自打儿媳顾氏借徐氏之口给他递话后,他也就歇了那一丝心思,他几乎都能从那求情的言辞和口吻里,想到二郎哀嚎哭求顾氏来帮忙说情的模样。
只是因为忙于政事和给昭哥儿寻夫子,这才一时忘了遣人去说。
竟真做出成果来了?
狄寺丞还没消化完这份震撼,又听王寺丞继续夸狄昭昭:“那指印你我可都没注意到,被他一个五岁小儿想到了,如此敏锐,如此聪慧,难得难得!”
破了盗画案,和萧府拉近了关系,任谁都能听出此刻王寺丞满心欢喜。
王寺丞一通感慨的情绪输出后,浑身舒坦、心满意足地走了。
徒留狄寺丞被他哗哗倒过来的情绪砸得头晕目眩。
狄寺丞连平日下衙前的整理都暂搁,毫不犹豫把还回来的琉璃莲花灯盒揣上,转身就上了马车。
孙儿发现的新天赋当然让人欣喜,但他倒是要好好看看,动不动就哀嚎,还撺掇人来诉苦求情的儿子,究竟在厚实的面皮下藏了多少奇能巧思!
“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