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灿醒来天已大亮,不见寿绍瑗,慌了神,本来打算今天就回上海的俞灿,硬是大海捞针般在香港找了四天,也听说了港口封禁,回不去上海和天津了,就在要放弃寻找十分害怕地在电话厅拨通上海家里的电话时,街上传来数声枪响,俞灿怕家里听到枪声担心,没等接通就先行挂断了电话,向外望去,有几个人匆匆忙忙跑进来,嘴里闲聊着:“作孽啊,好像打伤了孕妇。”
俞灿听到孕妇这个字眼格外敏感,顾不得外面还有零星枪声,逆着人流跑出去,找到教堂门口发现了争斗的痕迹时,教堂空空,外面人群四窜。
俞灿围着教堂跑了两圈也没有找到人,看到一位修女。俞灿颤抖着用英语询问,没有得到回答,换了法语和俄语,这位修女半信半疑将她领到了教堂后面胡同的一个隐蔽收容所里,有几个修女照顾着一位浑身是血的女子。
胡同里有枯瘦开敞着旗袍的站街女子,有污泥墙角下的烟鬼,有三三两两光脚跑的孩子,还有吵杂地吵声和哭声,这是俞灿之前从没见过的世界。
这个收容所虽然隐蔽,但在俞灿眼里破烂不堪,就像用几块瓦片与几张布支撑起来的。
半山酒店和教堂后院所在的这两条街紧邻着,但就像天堂和地狱的区别。
“这是……”俞灿不敢相信眼前的血人是寿绍瑗,她没有了往日的得体和优雅,肋下、肩胛骨处、腿部多处有枪伤擦伤,除肋下枪伤外,均不在重要部位,但失血过多,下身也在流血,从医生的角度讲,大人很难保住,但孩子也许还有救,只是希望也十分渺茫。
“灿儿……”寿绍瑗充血的眼睛模模糊糊辨认出了俞灿。
俞灿颤抖地从双肩背包里拿出来自己练习用的医疗工具包,想要把肋下的出血口堵住,看着越来越多的血,俞灿说:“快叫救护车!去医院!”
阿瑗心下清明,说:“来不及了,孩子……我的孩子。俞医生,你能救吗?”
这是俞灿人生第一次听别人叫她医生,说着:“我救,我都能救,姐,你撑住,千万别睡啊,你不想孩子一生出来没有妈妈吧。”俞灿心下很慌,她一边止血,一边口不择言地说些话,脑子却保持医者的冷静,想着寿绍瑗多处中枪,出血过多,心跳减弱,去医院无论如何来不及了,现下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胎位不正,却隐约能听到双胎心,重伤的大人和生死不知的孩子,到底要怎么选择?
医学院还没有教过这一课。
俞灿仅上了一学期的课,一时间手忙脚乱。强忍住悲痛,想要作出决断,手忙脚乱,寿绍瑗挣扎着笑了笑,鼓励俞灿说:“对不……起,吓到俞医生了,俞医生,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俞灿带着哭腔撕扯着止血布,更像是鼓励自己:“姐姐,你别说话,我……我一定能救你!”
“我……我希望……是像灿灿一样聪慧勇敢的孩子。”
闻言,俞灿转过头泪如雨下,打算实践一下导师课堂上所讲的剖腹产,只是没有麻药,痛也痛死了,大人先咽气,孩子很难保住,忽而瞥见角落里的烟头,俞灿立马掏出怀里的金表交给一位修女,请她找人去教堂附近的烟馆里买烟膏和烟枪,权宜之计,用烟膏麻醉止痛。
俞灿这边帮忙止血,另一边说着:“姐姐……姐,你醒醒,我猜你怀了双胞胎,一会儿可得看看像你还是像姐夫?”
教堂附近烟馆林立,修女安排了一个腿脚快的半大小子,送来了烟膏。
俞灿点了烟膏,将烟吹给寿绍瑗,还是不行,干脆让寿绍瑗自己吸,不知是大烟的刺激还是怎样,俞灿头脑清醒了些,深吸一口气,从工具箱里拿出手术刀等工具,就在这破旧的收容所,刨腹取出了这对龙凤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