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发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让她别害怕。
她心叹,小殿下积德累仁,说不定去阎王爷那里可以沾点福气。
正近距离端看小殿下,一方墙壁随极快的抽刀声断开,水流瞬时冲流而出,她们被带水波涌滚而出,先后摔入绿深潭水里。
巨大冲击中松了牵着的手,她出水面竟不见小殿下。
“小师妹?”又是陌生的女声叫她。
“师姐师姐,快救人,下面还有一个!”
她说完听见干脆的入水声,小型瀑布下的深潭此时就她一个人。
红霞疲极爬上岸,放慢呼吸观察水面。
不一会,她见着带铁面的颀长陌生师姐,扛背着白脸昏迷,垂下一只耷拉的手在人胸前的小殿下从水里走出。
“小殿下!殿下!”
没办法,她不记得人名,只勉强记得两个人名字的各一个字。
她不得其法地按压她胸口,焦急不已。
“又是小师妹朋友?”那师姐问一句,站另外一边蹲下,伸两指快速在人穴位点通,地上的人立即歪脖涌出几口水。
咳过后,脸上的苍白也好了很多。
“谢谢师姐。”她坐近把人扶坐起来帮助咳水。
红霞怀里的人睁开眼睛,仰头去看诡异的铁面,问她:“为什么要戴面具?”
这铁面和抓她们两个的面具一模一样,不怪人警惕。
红霞也是转头看一眼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师姐,对方身着却是玄玉宗的道袍,而且是有高阶执位的金边纹理。
“…我也…不知道。”可能职业怪癖吧。
可能是她们两个小孩太过不信任的表情,陌生师姐抬手取下面具,脱了一层还有一层白色的无脸面具。
果然职业怪癖。
“…师姐怎么称呼你?”
“我姓白。”
她瞳孔一缩,千言万语堵在嘴里。
白师姐见她两人都没事,便严肃劝诫:“近日多有幼童失踪,无事不要再外出。”
“…哦。”她看看坐着的人,又看看那边施法御剑的白师姐,一时词尽。
两人上御剑后,白师姐问人住处,小殿下回答了相距千里的凡间皇都。
这可不能短时间送回去,于是白师姐打算让红霞送她回宗。
她也终于想起某人处境:“师姐,你能去看看大师姐吗?”
白师姐在剑端沉思,道:“在岸边独战四位金丹期的,果然是她。”
她不知怎么就沉默了,不知道开口该说些什么。
“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晚正好是星夜,否则玄玉宗大师姐的名头,是要空位了。”
殿下看见她的面色,主动与不熟的白师姐搭话:“道宗如何查至此处?”
白师姐侧头看看她们两个小孩,不知为何发笑:“总角之龄,竟能懂那么多。”
白的性格真的变了好多。
她带殿下回去以后,朋友是把她围上了“友善”问候一顿之后,再友善地与小殿下交流。
“师镜瑜。”小殿下引以古文释义字形。
她明里说笑着,还是担心具体状况,从守门弟子那打听已归来消息,便跑去风跹阁找人,阁门没开。
等了些许时辰,依旧没等到人。
改去必经的长亭里,从早上等到晚上,最后实在是饿到肚子不舒服,回自己住所草草扒了两块饼糕与茶点,倒在坐团上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早上,还是正式收内门弟子的典礼结束,长老亲自收徒的环节。
她怎么知道的,唯一知道她准确位置的洛漪来告知的。
对方神色平常,像个没事人一般,还对她不耐:“一个席会都赶不上。”
她什么都没说,简单收拾挽上发束,和人前后上阶走向大殿。
期间洛漪侧头看她一眼,问:“你脸上怎么了?”
她疲叹,直接略过她上阶入了大殿。
此时大殿里盘坐着井然有序的五百多名新弟子,正听着二长老的加时引话。
红霞脑袋依旧昏昏沉沉,捡个蒲团铺在最后排的弟子后,垂头忍不住打个哈欠。
她一声哈欠,周围小范围弟子受她影响也不住张嘴,动作刚上便都心虚垂下头。
二长老气愤甩手衣袖,重哼了一声,抬手宣告进行下一项。
竖子那张刁嘴,招上来罚只给他添堵!
她半眯半闭间,觉察手腕被另外冰冷的手拖去,凉意的两指探住她脉搏位置,她抽手回头看还在她后边的人:“你干什么…”
“确认自己的命。”
她道:“我自己会看药师,不需要你管。还有,少接触我,你什么时候不愿害我了,我们两个都自由。”
洛漪睨她:“你在横什么?招致灾祸的是你自己,玄玉宗里只有你一人被抓,你如此会生事端,拜什么师,修什么道,心中可有羞耻?”
“轮不到你杀人者教育。”她轻描淡写,合掌于袖内。
过会殿上有人高喊礼拜,全体弟子起身向二长老弯腰叩头,再喊礼成,弟子全部坐下后到三长老的本届入门弟子。
洛漪这时从她身边突然起身,径直走过行行横排弟子,在五长老下一阶无事坐下。
这时她也瞧见在三长老新收弟子中出现她熟悉的身影,远远没认出是谁,便没去管。
为什么不拜入她娘亲门下,当然是怕她老人家天天逮她,头疼她功课,像如今在五长老身边划水,对她已是最好。
两家都能学。
轮到敬五长老时,希苓牵她手玩笑嘟囔:“还以为你来不了,大师姐真有办法。”
她颔首,这时才看到弟子堆里的典倩,冲她有深意地笑。
才恍然,这边已经叩首敬茶了。
希苓与她一同磕下,单独唤了师尊,五长老把希苓扶起,笑吟吟道:“小袁有话说吗?”
红霞叠手头前,再拜一礼,跪坐道:“这一拜是小袁来迟须向五叔还的,我不在乎多的惩罚,迟了就是迟了,但五叔对我器重关心,这一拜我心甘情愿。”
洛漪不冷不淡瞥她一眼,冷视前方。
“起来吧,五叔不在意虚礼,你的心性五叔有数,不会怪你。”五长老温润和笑,
“五叔,我还有话。”她低声道。
五长老向典礼事项报喊人示意,便来到大殿分食礼,每人端呈一小盘谷粮与腌肉,皆是民间所产,意在让各弟子回望凡间所过所想,珍惜勉力如今初进修仙,有从凡间走来,要不忘凡事俗缠,尊善生命的慈悲。
当然,仅限当前年轻气盛的修仙期,越往后自有天道雷劫惩罚,不必人说那也是和和气气不敢插手多余的事。
“五叔,我顽劣不服管教,没想到上天自有法子替五叔分担忧患,前几日我做了梦,梦里有很多人,实则只是一个人。”
五长老以为奇:“何人呢?”
“她有很多名字,但都有教改之意,我在梦里又信服又恼怒,一世她为师我为徒,一世她为官我为犯,一世她为捕我为贼…我是逃脱不了,梦魇上了。”
希苓关心着私下托住她一只手。
她神色如常:“我心里敬您佩您,以后可还能叫您五叔?我怕我夜里糊涂,叫错了名,怪错了人。”
其实在的时候都谈不上喊,但她固执着想保留下来。
居然被单纯白花希苓说中了。
“自然可以,五叔也只有你叫。”五长老也低下声问她:“你自有你的考量,但梦境里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洛漪撤去竹箸,没动肉食,要听不听着得到对方肯定回答。
还能是谁,其他人嘴里饱含苍生独一份的师傅,有了还拜什么师。
诓人险诈,文不端武不就,使小伎俩上台面,性命不保拉她垫背,说她两句还来气,旁人别人陌生人,在她耳里都是善言。
典礼下场结束,她拂然起身离去。
红霞竟连跑带喘上来追她,她看都不看对方,身上寒意恨不得掏出来捅对穿区别对待的麻烦精。
“洛漪,洛漪…”那人跑在她后头喘气,大殿真的广。
“什么事。”洛漪压根不为她放慢脚步,红霞没发觉不对,反正这人日常态度恶劣,追着道:“你把你左手藏一藏平日里,或者绑个绷带什么的,正好这次你受伤了,包一包,往后有人问起…”
“谁告诉你我受伤了。”
她追着喋喋不休快速:“往后有人问起就说你习惯了,这样拿剑也不会磨伤手,长出手茧…”
“袁红霞。”洛漪站住回头俯视怒目。
大师姐突然叫她这个落魄尴尬的名字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终于是把话题落在眼前人身上,忍着脚趾抓地的窘迫,仰头看人:“怎,怎么?”
洛漪看她一阵,什么话都没说弃了她便走。
这死脾气!如果不是想听自己说什么,早就瞬移走了,在这里装什么脾气,就不能好好听她讲话吗?非要甩脸子给人看!
她闭眼深呼吸,睁眼继续跟上,脾气那么多她要问什么原因!
“你如果想让其他人都知道我们关系,你尽情晃!”跳海草舞都没有关系!还不是典倩那档子事,还有顾及她大师姐的威名!
洛漪气笑,冷声质询:“不是你刻在手上的吗,难道是我自愿?”
她“啧”一声,不服:“哎你!石头包住了谁看得清呐??不要逮着刻这个事问好么?我没你那么变态,如果不是为了保命,人人都不可能随便和敌对的人扯上关系。”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关心我受伤?”
她被踩住尾巴一般发怒:“谁关心你!哪个关心你!你现在被人惦记然后被人剐了便是我极大快乐的一件事!!你那么强打不死谁那么贱担心你啊!”
以后若是再关心便叫自己睡大街!烂身腐化落魄到底!
洛漪道:“莫再让我见你添事端!否则不能弄死你,我也要折磨死你。”
她气红眼睛对人背影吼:“就会嘴嗨舍不得…”自己那条命!
希苓上前捂住她叭叭的嘴,她也很奇怪为什么对待大师姐她态度就是不一样。
“干什么你拦我!明明是她错了!什么都不问就对人甩脸!什么态度啊?”她都快愤怒转委屈了,憋屈死了!
“别气了别气了,有人找你。”希苓一边抚她后背一边轻声:“是你那个新朋友,昨天都问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