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至储梅宫,宋弃熟门熟路上前将闭着的宫门推开,黑漆漆的院里,其中唯有一间上房的窗边透出微弱的光亮来。
他迈步过去,站在廊下,隔着窗户喊道:“母亲。”
母亲痛恨自己宋严帝妃子的身份,并不许他以“母妃”称呼。
须臾,屋内响起一个女声:“今儿怎么这样迟,我都睡了。饭给你留着,去找花嬷嬷帮你热热。”
宋弃默然,半晌才道:“儿晚间在皇后娘娘那里用过餐了。”
话音落地,屋内也没了声响。
“是么?挺好的,皇后娘娘是个贤德人,难为她还想到你。”
过了很久,女声才又响起。
宋弃道:“母亲,儿有事相告。”
“说。”
“育王宋鼎要去交趾考察风土人情,皇上命儿随行做通译,明儿就走,儿可能有一阵子不能来陪母亲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看看也好。我在这里有吃有喝,你无须操心。行李都收拾了?”
宋弃道是,母子二人隔窗又闲话几句,便互道安寝。
睡在梅妃隔壁的嬷嬷和宫人听着他们母子丝毫不动感情的对话,都想,这也太公事公办了。
饶是旁观这么多年,每次闻见都还止不住地觉得新鲜。
离开储梅宫,宋弃悠悠往皇子所走。
刚跟母亲说行李收拾好了,但实际上,除去几件换洗衣物,他并没什么行李可收拾的。
这个皇宫,他生活了十八年,还跟个外人似的。
*
翌日,宋韫陪着宋严帝、陈皇后和宋昱用过午膳,又被他们簇拥着送出宫门。
陈皇后抱着宋韫一遍一遍叮嘱,直到宋鼎派人来催了一遍又一遍,她才擦擦眼泪将人松开。
宋韫生平头一次出远门,想着前路未卜,再对上伤心的陈皇后,两眼也汪着泪水。
宋严帝见状,戳着她的脑袋骂她自己找罪受。
宋韫泪眼朦胧中发现宋严帝的眼角有些红,瘪瘪嘴,扑到他怀里吸着鼻子说:“父皇,儿臣不在,不要总是发火骂人,很伤身体的。如果遇到特别生气的事,多想想儿臣这个开心果,好不好?”
说完,她扬起脸定定地看着宋严帝。
她真是太怕他突然被人气厥过去了。
宋严帝瞅着她鼻头红红的小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你是最气人的,你一走,朕绝对再也不会生气了。”
“一言九鼎!”宋韫嗷一声从他怀里钻出来,拉过宋昱的胳膊说:“哥哥,你听到没有?你来作证,我不在的日子,请哥哥记下父皇生气的次数,等我回来再跟父皇算账。”
宋昱瞅着她这样活泼,本有的悲伤被冲散的一干二净。
他无奈笑道:“你越来越无礼了。”
宋严帝和陈皇后也被宋韫逗得大笑,见前面又来人催促,便不舍地放了手。
宫门外的队伍由宋鼎带头,持枪穿甲的军士整齐分布在装饰华丽的马车四周,一眼望不到头。
确是有天潢贵胄出游的排场。
宋韫由宋昱扶着踏上马车,在门边站定,她忽而转身,望着宋昱温润的眉眼说:“哥哥,我让你查的事,别忘了。”
宋昱立在车边,愣了愣,待看到宋韫眼里的急切,他为她安心上路,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