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陈广良就起来生火做饭了。等仝兰芝娘仨起来,饭都盛好放在了桌子上。
一家人开心地吃过饭,仝兰芝把咏梅交给宋婶,牵着小芳与丈夫一起出了门,各自上班去了。
不一会儿,陈广良又回来了。他麻利地打好背包,在一张纸上匆匆地写下几句话,又从衣袋里掏出刚兑换来的十斤粮票和十元钱压在便签下面。
他来到宋婶家,抱起小燕亲了亲,说:“婶子!俺要出去几天,孩子麻烦你照看,这十元钱你先拿着用。”
宋婶依旧热情地说:“你们年轻人忙,孩子放在我这儿尽管放心。”
陈广良背起背包离开了家。
他从很多渠道了解到北大荒的荒原上,前去参加石油会战的大都是部队复转军人,是支无比团结的一个集体。还是那个军号声声,还是那个统一步调,一切听指挥的大家庭,更重要的是那里有自己的二弟,还有吃不完的白面馒头。
陈广良已经后悔了,认识到当初不该执意离开公安队伍,可木已成舟回不到从前了。
他悄悄地辞去了南京的红十月拖拉机厂的工作,和工厂班组里两个要好的兄弟,约好一起去东北。陈广良为自己的此次决定也曾权衡再三,但他唯独没有考虑因此给家庭带来的利弊,他孤注一掷。
仝兰芝傍晚下班回到家,看到丈夫留下的字条,伤心地放声大哭起来。
宋婶听到动静带着咏梅跑过来,仝兰芝见到婶子,便扑到宋婶的怀里哭诉:“婶子!他撇下俺们走了。”
宋婶说:“他上午到我那去,说是要出门儿几天,硬塞了十块钱给我,是不是单位派他出差了,过几天就回来啦吧。”
仝兰芝递过字条说:“婶子!你看嘛,这是他留的字条。他把这里的工作辞了,和别人一起去东北了。他说那里能吃上白面馒头,那里官兵平等,不受人欺负。前段时间,他在俺面前抱怨过,说厂里有些领导多吃多占,他为此带着大家给领导提意见。说是从那后他在厂里经常会被穿小鞋。俺还劝过他多干活少说话,哪个单位都有小人。他到底背着俺自作主张走了呀。以后我们娘几个在南京可怎么办呀!” 仝兰芝又哭起来。
宋婶听明白了原委,也有些生气,说:“这孩子考虑问题欠妥,工作中有问题可以向上边反映吗?一走了之就能解决问题了?人这一辈子做事遇到困难,见山开路遇水撑船,总能绕过那个火焰山。唉!这孩子真是的太莽撞了。”
仝兰芝越哭越伤心。
“你也不用怕,以后有啥难处尽管给婶子说。他说不定到了东北过的真的比这好呢?先别急,等着他的信吧。”宋婶说完回自己屋了。
仝兰芝停止哭泣,看着两个还没吃晚饭的孩子,振作起来去打开蜂窝煤炉。
此后,仝兰芝一人带着两个孩子,每天早上起来手忙脚乱地穿好吃好,把小燕交给婶子,拉着小芳一路小跑着去上班,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学校放暑假。她决定暑假里回苏北老家一趟,去找公爹婆母告状。
她把行李收拾妥当后,过去给婶子打了招呼,锁上门背着咏梅,拉着芳芳,提着一个行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登上了开往徐州的火车。
第二天快晌午时分,火车徐徐地驶进徐州车站。仝兰芝背着小的拉着大的手提行李,出站后边走边问来到徐州汽车站。
她买了一张下午2点到江宁县的班车票,拉着孩子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从包里掏出自己烙的面饼掰开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半,她自己接了杯开水喝了下去。
小芳吃了两口看着妈妈说:“妈!你怎么不吃饼呢?”
仝兰芝微微笑着说:“你和妹妹吃,妈妈不饿。”
一个人从她们娘仨身边快速闪过,接着小燕大哭起来,手指着刚才那个人哭着说:“大坏蛋!”
那人一把抢过小燕手里的半块儿面饼,跑到不远处蹲在那里三口两口把饼吞了下去。
仝兰芝急忙抱过咏梅,安抚着:“别怕,别怕,他饿极了,让他吃吧,回去妈妈再给你做。”
小芳也被吓得愣在了那里,她把自己手里的饼又掰了一小块儿递给妹妹,说:“妹妹!快吃。”
车站候车室里,坐满了面黄肌瘦,眉头紧锁的旅客。还有几个要饭的转来转去向人乞讨着,小芳和小燕无精打采地趴在妈妈腿上睡着了。
候车室的广播响了起来:“亲爱的旅客朋友!抱歉的通知你,你所乘坐的下午两点开往江宁县的班车不能准时发车了,预计晚点两个小时,给你带来的不便向你深表歉意。”
从早上到中午,仝兰芝一口饭都没吃,她看着候车室的挂钟时针离发车还有三个小时,芳芳和咏梅也是哭哭啼啼喊着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