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抵得人起火,李淑兰不再迂回,落下脸色直说道:“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原你家是何等成色你可知道?现下家里不过剩下田庄嚼用,一个老宅子住着还要赁出去一半。”
原以为这话说了,眼前的小女孩总要掩面掉几滴眼泪的,谁想她反倒轻巧巧起身,拎起茶壶来,给亲娘倒上一杯,再给眼前的姑姑续茶。
“如今你爹外头欠的债发了,人都被抓起来,关进八里庄了,你说,这还不叫艰难?”怕她小孩子不懂,李淑兰还着意添上几句,“八里庄那地界,你不知道,是通汇钱庄的勾当,他们抓着人,那还能有好?”
“他们抓着我爹?”
李淑兰终于如愿看到惊诧的表情,却没有恐惧,“那姑姑您得了消息,如何不去报官?”
“说得轻巧,”李淑兰满脸轻蔑,“通汇钱庄江家的大小姐可是府尹大人家的少奶奶,报官又有何用。”
“喔,所以姑姑就来找我娘啦。”李茂锦语气又恢复了平平。
一见她这副不来气的模样,跟她那个娘如出一辙,李淑兰就是火大。
“正是呢,你娘不拿个主意出来,你爹就要在八里庄被人打死了。”
瞧这祸水东引的,若是寻常孩子,只怕是要一双泪眼望向娘亲了。
可她碰到的是长年在家听壁角的李茂锦,早把家里家外的事了解了个底儿掉,哪这么容易吓到。
“锦儿明白了,多谢姑姑,那就让我娘拿主意吧。我送您。”说着便站起身来,竟要送客。
“你,你这个孩子,”李淑兰满面涨得通红,又回头去看上头坐着的卢宛,“大嫂,你再不管管,我看这个孩子也太不像话了。”
“我哪里不像话了。”李茂锦可不是卢宛那样性格。
“姑姑,姑大舅大,您说侄女儿也要省着些,您说啥就是啥,我一不敢驳您的回,二不敢犟您的嘴。怎么就不像话了。”
这下换她将李淑兰手腕抓住了。
“您可得给句话说,不然侄女这便一头撞死在井边,亲姑姑这么说我,我哪里受得住。再不然,您家门口那条玉泉河也没个盖子,我往那儿跳去。今儿个您得给我说理。”
李淑兰听了,急得无法,实不知这个上了几年女学的侄女咋突然泼辣成这样,忙不迭的甩手向外走去,边走边说,“你家的人,你爱搭救不搭救,与我何干,我,我好心儿走一趟,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是是是,都是我们不是,也不晓得爹爹是哪里来这许多债,这无数开销,赶明儿他要真回来了,我可得赖着他算个清楚。拿钱时是一家人,还钱是就是别人家的人哩。”
李茂锦寸句不让,跟在后头往外头撵,直拿话把人送出院门,这才罢休。
返身跑进正房,拿起一个新的茶杯连喝两杯,这才道:“好一通话说,娘,您干嘛让着她,这样的人你不给她直来直去,她就听不懂。”
卢宛原是愁苦模样,听了这话,倒笑了一声:“那毕竟是你姑姑,瞧你话说得难听得。”
“我话是说得难听,”李茂锦满脸不以为然,“谁让她事儿办得难看么。”